“破扇摇风扫雾霾,疯僧脚下起尘埃。腰间不带黄金印,专管人间枉法灾。”列位您看这诗,道尽了济公长老的本色——看似疯癫,心里比谁都透亮,专管那些藏在暗地里的龌龊勾当。
这话头得从南宋绍兴府说起,那年头江南的雨水跟漏了的筛子似的,连下了四十天没歇脚。白水湖的水涨得邪乎,浪头拍着岸边的青石板,都快漫到城墙的垛口了。打鱼的船都翻在岸边晒着,渔网晾得跟彩旗似的,渔夫们没法讨生活,全扎堆在湖边的“醉仙楼”里。有的拍着桌子赌牌九,铜钱摔得“叮当”响;有的叼着旱烟袋吹牛皮,说自己当年徒手擒过几十斤的大鲤鱼;还有些赶考的举子,背着书箱困在湖边客栈,也凑过来点碟茴香豆、温壶黄酒,竖着耳朵听乡野奇闻。整个醉仙楼里,油盐酱醋的味儿、汗味儿、酒味儿混在一块儿,热闹得能掀翻屋顶。唯独靠窗那张方桌,坐着位奇人,不是别人,正是灵隐寺的济公长老。
您再瞧这位爷的打扮,那真是独一份的“雅致”:头顶的僧帽歪得快滑到肩膀上,帽檐儿上还挂着片干荷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时兴的装饰;僧袍上的补丁比星星还多,青一块紫一块,最扎眼的是右胳膊肘那块,补的竟是块绣着半朵牡丹的红绸子,估摸着是从哪个大姑娘的嫁妆上拆下来的,风一吹,那绸子还飘悠悠的。脚下一双破草鞋更别提了,左脚的鞋带断了,用草绳胡乱系了个疙瘩,走一步晃三晃,鞋底子磨得比纸还薄,能清楚看见脚趾头的轮廓。桌上摆着一碟酱牛肉,切得厚薄均匀,油光锃亮;旁边一壶老白干,是醉仙楼最便宜的“烧刀子”,酒壶嘴还缺了个小口。济公长老正左手捏着块牛肉,右手端着酒壶,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肉,吃得那叫一个香,嘴角的油顺着下巴往下滴,他也不管,时不时用袖子一抹,反倒把袖子蹭得更油亮。旁边桌的酒客都偷偷瞧他,有个穿长衫的酸秀才皱着眉嘟囔:“佛门弟子怎能如此荤素不忌?”济公听见了,举着酒壶朝他扬了扬:“秀才公,你吃的茴香豆是素的,可心里装着的功名利禄比肥肉还腻,谁更不清净啊?”说得那秀才脸一阵红一阵白,埋头不敢吭声了。
就在这时,楼梯口“噔噔”上来两个小伙子,穿得挺精神——一个红脸膛,浓眉大眼,腰间挎着柄单刀,走路虎虎生风,是济公的大徒弟雷鸣;另一个白面皮,眉清目秀,背着个药箱,脚步轻稳,正是二徒弟陈亮。这俩人刚从城外给人瞧病回来,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热闹劲儿裹住,一眼就瞅见了靠窗的师父。陈亮赶紧挤开人群凑过去,压低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师父,您怎么又在这儿喝酒吃肉?前儿个监寺师叔还跟方丈告状,说您偷着把佛前的供果揣怀里给乞丐了,再让他看见您这模样,非得罚您抄一百遍《金刚经》不可!”
济公把嘴里的牛肉咽得干干净净,打了个带着酱香味儿的酒嗝,斜着眼睛瞅陈亮,那眼神里满是不屑:“抄经?那玩意儿黑灯瞎火写半天,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酒喝?再说了,你当那监寺老秃驴是好东西?上次我半夜起夜,瞧见他在后厨偷摸啃馒头夹酱肉,油都蹭到僧袍领子上了,还好意思管我?”他说着,伸手拍了拍陈亮的肩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亮儿啊,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回头师父教你个法子——下次再瞧见他偷吃,你就假装没看见,等他吃一半,你就说方丈找他议事,保准他慌里慌张把肉藏起来,还得谢你通风报信,保管抓不着我把柄。”
雷鸣在旁边听得直乐,赶紧上前打圆场:“师父,咱别拿监寺师叔开涮了,有正事儿跟您说。昨天我们去白水湖西头的关帝庙,给庙祝老张头治咳嗽,那老爷子拉着我们不放,说湖里最近邪乎得很。夜里总冒红光,不是灯笼那种亮,是透着股热乎气的暗红,映得半边天都发粉;更邪门的是,还能听见铁链子拖地的声响,‘哗啦——哗啦——’的,从湖心飘到岸边,听得人头皮发麻。”
济公刚夹起一块最大的牛肉,听见“红光”“铁链子”这俩词,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可转瞬就没了踪影,随即把牛肉塞到嘴里,嚼得津津有味:“红光?铁链子?我当是什么新鲜事儿,多半是湖里的老鳖成精,偷了谁家办喜事的红灯笼玩呢,铁链子说不定是渔户丢在湖里的锚链,让浪头冲得响。”话虽这么说,他却“当”的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顿,酒溅出几滴在桌布上,他也不管,站起身来往外走,破草鞋踩在楼板上“嘎吱”响:“走,瞧瞧去,要是真有妖精作乱,佛爷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省得在寺里听监寺唠叨。”
三人出了醉仙楼,往白水湖岸边走。刚到湖边,就觉一股热浪裹着焦糊味儿扑面而来,跟湖边的湿气混在一块儿,说不出的难受。果见湖面雾气腾腾,那雾气是灰白色的,裹着暗红的光,像烧红的铁块裹着烟,隐隐约约能看见湖心的光最亮,像个小太阳。湖边围了十几个打鱼的,都缩着脖子议论,一个个脸都发白。一个络腮胡的渔夫,手里攥着个破渔网,嗓门粗得像破锣:“前天夜里我起早想捞点虾,刚把网撒下去,就见湖心冒红光,我以为是哪家船翻了,划着小舢板想去救人,刚到半道,就听见‘当啷’一声巨响,跟打雷似的,震得我耳朵嗡嗡响,舢板晃得跟筛糠似的,差点把我甩湖里去!我抬头一瞧,红光里好像有个影子,看不清模样,就觉得透着股凶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