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靡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新雨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列位,这四句诗念罢,是不是心里头就泛起一股子酸溜溜的滋味?这便是人间的常态,悲欢离合总在眼前转。可咱今天要说的这位主儿,偏不按常理出牌,他穿得比叫花子还破,吃得比流浪汉还糙,却能在这鸡飞狗跳的人世间,拎着酒葫芦拨云见日,拿着破蒲扇点化众生。谁呢?您猜得没错,正是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济公活佛!
话说南宋嘉定三年,江南一带雨水格外多,临安府外三十里的古溪镇,更是被一层湿蒙蒙的雾气裹了快半个月。这镇子紧挨着富春江,镇口那座望归渡,可有年头了,据说还是东晋时候就有了的老渡口。平日里那叫一个热闹,南来北往的商船插着各色旗号,挑夫们喊着号子扛着货,小商小贩的叫卖声能盖过江涛声。可这年入夏以来,别说商船了,就连走亲戚的小划子都少见,原本磨得锃亮的青石板码头,都长了层绿苔,冷清清的透着股子邪乎劲儿。镇上的百姓更是门栓插得死死的,太阳一落山就吹灯睡觉,谁家孩子敢哭一声,大人立马捂住嘴:“小声点!别招来了江里的煞神!”
古溪镇的镇长姓吴,单名一个谦字,是个五十来岁的老秀才,寒窗苦读几十年,就混了个九品镇长。他人是耿直,见着不公事就想管,可手里没兵没权,除了一支毛笔啥也没有。出了这事后,吴镇长急得满嘴燎泡,领着十几个百姓代表,揣着镇上凑的几两碎银子,连夜赶去临安府报案。结果呢?府尹大人收了周飞虎偷偷送的五十两黄金,捏着胡须说:“吴镇长啊,这富春江绵延百里,水匪踪迹不定,本府哪有那么多兵力围剿?再说了,说不定是那商队得罪了什么人,人家寻仇呢?你且回去,等本府查明再说。”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推脱不管。
这伙人不光抢钱,更缺德的是见了年轻女子就抢,遇着反抗的,一刀砍了直接丢江里喂鱼。前几日苏州来的张记丝绸商队打这儿过,二十多个精壮伙计,加上老板一家,除了个会水的伙计抱着块船板漂到下游捡了条命,其余的全没了!一船的上等云锦被抢了个干净,张老板十六岁的闺女,据说生得跟画里的嫦娥似的,也被掳走了,至今连个音讯都没有。那伙计逃到镇上,哭着给百姓们讲水贼行凶的模样,说周飞虎手里的鬼头刀砍人跟切萝卜似的,吓得镇上的姑娘们都不敢出门,连窗户都不敢开。
啥煞神能把个繁华渡口搅得这般模样?不是妖也不是鬼,是伙活阎王——水贼!为首的姓周名飞虎,江湖上人称“翻江蛟”,这主儿可不是善茬,早年在太湖做水盗,手底下有百十来号人,官府围剿了三次都让他跑了,没想到流窜到了富春江。这回他带了三十多个心腹,个个都是水里能睁眼、浪里能翻船的狠角色,手里的家伙也不含糊,有劈水用的短刀,有钩船用的铁锚,还有几杆能射毒箭的竹弩,凶得很!
正念叨着,远处传来一阵怪腔怪调的哼唱声,调子不成章法,却透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在劲儿。“走走走,游游游,无是无非度春秋。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无酒我也愁……”众人抬头一瞧,就见个和尚晃晃悠悠从镇口走来。这和尚长得可真“别致”:头上的僧帽破了个大洞,露出乱糟糟的头发,跟鸡窝似的;身上的僧衣打了七八个补丁,黑一块灰一块,还沾着块油渍,不知道是哪年的;脚上趿拉着一双烂草鞋,脚趾头都露在外面;腰上悬着个旧酒葫芦,葫芦口用布塞着,还滴着酒;手里摇着把破蒲扇,扇面上破了个碗大的洞,风一吹呼嗒呼嗒响,跟敲锣似的。
这日晌午,天阴得更沉了,铅灰色的云压在江面上,眼看就要下大雨。望归渡的码头旁,有间小酒馆,是李掌柜开的,平日里专做挑夫和船工的生意。这会儿酒馆里没客人,李掌柜正靠着门框抽烟袋,几个挑夫蹲在屋檐下,愁眉苦脸地念叨着。“这日子没法过了,再没人管,咱们都得饿死!”“可不是嘛,我那批货压在苏州半个月了,不敢走望归渡,绕路得多花三成运费!”“那周飞虎不得好死,将来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吴镇长没法子,灰头土脸地回了镇。百姓们见官府指望不上,只好凑钱请了伙乡勇,一共十五个人,都是镇上的年轻后生,拿着锄头扁担,在渡口设了个岗哨。可那周飞虎精得像只狐狸,专挑阴雨天或者后半夜作案,乡勇们在风口里守了七天七夜,别说水贼了,连条大鱼都没见着,反倒有五个后生被江风冻得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哼哼。吴镇长看着心疼,却一点法子也没有,整日里抱着本《论语》叹气,恨自己没本事保一方平安。
那和尚正是济公,他也不客气,拿起酒葫芦,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他也不擦,用袖子一抹,又抓起一大块酱牛肉往嘴里塞,嚼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问:“掌柜的,啥水贼啊?能有我这黄酒香?能有这牛肉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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