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钱庄后堂,算盘珠子的噼啪声是唯一的响动。
连日来,周放都埋在厚厚的账册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一笔来自江南的丝绸款怎么都对不上。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进。”他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门吱呀一声推开,是钱庄里跑腿的小伙计,探进半个身子,脸上有些忐忑。
“先生,外头……外头有位姑娘找您。”
周放笔下没停,“谁?”
“没说,只说是姓孟。”
小伙计补充道,“看着挺面生,倒不像是商户。”
姓孟?
难道是她?
他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半旧藕色襦裙,外罩沉色斗篷的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秀却苍白憔悴的脸,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
“周公子,我是孟晚春,冒昧前来打扰。”
周放抬头落笔,上下打量着,人样子长得不错,外貌气质的确有才女风范,与自家的那位截然相反。
孟晚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下意识绞紧了袖口,深吸了一口气。
“听闻长公主殿下有差遣,小女不才,愿为殿下效劳,请周公子明示。”
周放微微向后靠了靠,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透着些许满意。
的确用不着太漂亮,这种淡雅恬静正是他那老爹喜欢的。
“是顾大人让你来的?”
“不!”孟晚春立刻摇头,声音急促了些。
“顾大哥是君子,他怜惜我,劝我慎重考虑,他……他是为我好。”
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
“但他不明白,我要的不是怜悯,是出路,承蒙殿下不弃,晚春死而无怨。”
“想不到孟姑娘倒是个明理之人,同为文才,你比顾大人通透多了。”
周放对她的这番态度倒是有些欣赏。
孟晚春挤出一丝苦笑,有些无奈的摇头。
“我不是通透,是无路可退,琼恩宴后,世人皆笑我,苟活至今别无他法,如今也只盼公子垂怜了。”
周放满意的点点头,“机会倒是有一个,至于是否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孟晚春眼中似有泪,用力点头。
“后日,西山马场有场赛会。”
“永安侯爷必定到场,他武将出身最是欣赏才华横溢,柔弱清丽的姑娘,在下预祝姑娘能结善缘。”
孟晚春会意,垂下眼睑,“晚春定不负公子和殿下所望。”
她没问具体细节,没讨要任何帮助,重新戴上兜帽,转身快步离去。
周放重新拿起账本,目光却有些飘远。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份大礼是他送给周炳荣和他那个嫡母的,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朱门高墙里的鸡飞狗跳。
***
长春宫里,暖香馥郁,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柳含章正在殿中踱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高嬷嬷正劝着:
“娘娘,这个时候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您的肚子可不能见人。”
柳含章漂亮的狐狸眼眉尾带着煞气。
“都八个月了,我都八个月没伴驾了,一个林才人还不够,现在偏偏又多了一个王才人,你叫我怎能不急?”
“再坚持两个月,只要皇子出世,后宫依然是您说了算。”
“嬷嬷,你就会拿话糊弄我,我真是……”
“贵妃妹妹今日可好些了?本宫这心里总是惦记着,特意请了祖母一同来看看你。”
云昭挽着荣安大长公主的胳膊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的关切。
柳含章见状赶紧上前行礼。
“祖母,您怎么来了,该是臣妾去给您请安才是。”
“这外头的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不会通传?”
云昭笑得温顺谦和,却看得柳含章心里发毛。
“贵妃别怪,是本宫怕她们粗手笨脚的吵到你,瞧你这气色,怎的比上次秋狝还差了许多,可是不爽利?”
荣安也面露关心,“高嬷嬷,你贴身照顾,怎么也不见起色?是不是你们大意疏忽?”
柳含章赶紧回话,“祖母错怪她们了,是臣妾身子虚,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所以有些精神不济,不碍事的。”
“怀胎辛苦是常事,可也没见谁像你这般,三天两头就不舒坦。”
云昭接话,语气里满是担忧。
“都八个月了,总这般反复,皇弟子嗣事关国本,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啊,祖母,您说是不是?”
荣安点头附和,“那是自然,皇帝虽年轻,但子嗣单薄,这一胎可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柳含章赶紧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是,祖母教训的是,臣妾定事事以龙胎为主,只不过总是嗜睡犯困。”说着还假装打了个哈欠。
云昭当然一切看在眼里,她赶紧叫下人进来。
“贵妃,这是我和姑祖母挑了半日才找到的好东西,都是适合孕妇体质的,你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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