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这一声“先生大才”,以及那深深一揖,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匠作府的工棚内激起了层层涟漪。
周围的工匠们或许不完全明白滑轮组背后那“力与距离”的深奥道理,但他们亲眼见证了那根沉重木梁被轻松吊起的神奇一幕,更亲眼看到素来以技艺精湛、性情孤傲着称的老匠作墨衡,竟对这位年轻的客卿如此恭敬!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秦风身上,充满了震惊、好奇,以及一种看待“神人”般的敬畏。
公输瑜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他仿佛看到了将作少府未来效率倍增、屡建奇功的景象。
秦风连忙上前一步,扶起墨衡,谦逊道:“墨老言重了。秦某不过偶有所得,拾人牙慧罢了。匠作府诸位巧匠,技艺精湛,方是帝国基石。秦某只是提供一种思路,具体应用,还需仰仗诸位。”
他这番谦和的态度,更赢得了工匠们的好感。
墨衡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秦风,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切:“先生过谦了!此滑轮组合之法,看似简单,实则蕴含天地至理!省力、可控,此乃营造、运输、乃至军国大事之利器!先生称之为‘格物之理’,老夫以为,此乃‘天工之术’也!”
“天工之术?”秦风心中微动,这个词用得好。
他顺势引导道:“墨老所言极是。世间万物运行,皆有其理。譬如这杠杆滑轮,又如那水往低处流,日月星辰东升西落。明其理,便可借其力,为我所用。此非鬼神之力,乃自然之道也。”
“自然之道……”墨衡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
墨家本就崇尚科学、逻辑与实践,反对奢靡浪费和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秦风这番“格物致知”、“自然之道”的理论,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与他毕生追求的“明鬼”、“非命”思想隐隐相合,却又更加系统、更加深刻!
“先生,”墨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环顾四周,对公输瑜和众工匠道,“公输丞,诸位工师,老夫提议,请秦客卿为我等详解此‘格物之理’!此乃千载难逢之机缘!”
公输瑜自然求之不得,连忙道:“正当如此!秦客卿,万望不吝赐教!”
工匠们也纷纷附和,眼神充满了渴望。
他们或许不懂高深理论,但对能实实在在提高效率、节省力气的新技术,有着最本能的追求。
秦风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将科学的种子播撒到这群最有可能理解并应用它的工匠心中。
他略一沉吟,便道:“既蒙诸位不弃,秦某便献丑了。”
他让人取来炭笔和几块较大的木板(代替黑板),就在这充满斧凿之声的工棚里,开始了他在秦朝的第一次“公开课”。
他没有从高深的数学公式讲起,而是从最贴近工匠生活的例子入手。
他画下杠杆,用撬动巨石的例子解释力臂和阻力臂;他画出斜面,解释为何斜坡拉车比垂直吊起省力;他再次演示滑轮组,并引申到辘轳、绞盘等常见工具的原理。
“诸位请看,无论是杠杆、斜面还是滑轮,其核心,皆在于‘权衡’二字。”
秦风用炭笔点着图案,“以小博大,以弱胜强,非是神力,乃是寻到了‘力’与‘距’的最佳平衡点。明了此理,诸位日后营造宫室、修筑陵寝、运输巨木石材,乃至改进军中器械,是否可多思一层,如何运用此理,以达事半功倍之效?”
他语言通俗,比喻生动,结合工匠们日常熟悉的工作场景,将抽象的物理原理娓娓道来。
工匠们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叹。
以往许多凭经验摸索、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技巧,此刻仿佛被一盏明灯照亮,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怪不得用长撬棍省力!”
“我说怎么斜坡运石比直接往上抬轻松那么多!”
“这滑轮组要是用在井上打水,妇人孩童也能轻松许多啊!”
工匠们议论纷纷,气氛热烈。
连公输瑜也听得频频点头,眼中异彩连连,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更高技艺境界的道路。
墨衡更是激动得胡须微颤,他紧紧盯着秦风画下的每一个图案,听着每一句讲解,仿佛在聆听天籁。
他原本以为秦风只是掌握了一些奇巧技艺,如今才知,对方胸中竟有如此包罗万象、直指本源的学问体系!
这已远超一般“匠术”的范畴,近乎于“道”的层面!
“先生!”
墨衡再次开口,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老夫……老夫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墨老但问无妨。”秦风微笑。
“先生此等学问,渊深似海,不知师承何处?莫非……莫非是上古失传的‘天工’一脉?”墨衡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这等精妙绝伦、自成体系的学问,绝非常人所能创!
秦风心中早有准备,他不能透露穿越的秘密,但可以借用古人之名加以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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