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赵高临死前的疯狂与恶毒,另一位主犯——公子胡亥的表现,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
自那日被从廷尉府大牢拖出,亲眼目睹赵高被五马分尸的惨状后,胡亥就彻底崩溃了。
巨大的恐惧摧毁了他本就脆弱的神经,回到专属的、条件稍好但依旧阴森的囚室后,他便一直处于一种半疯癫的状态。
时而嚎啕大哭,喊着“父皇饶命”、“儿臣知错了”;时而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胡言乱语;时而又对着空气磕头如捣蒜,仿佛始皇的鬼魂就在眼前。
负责看管他的狱卒,起初还严加防范,生怕这位皇子殿下想不开自尽(毕竟有赐白绫自尽的判决在),或者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几天下来,发现胡亥除了哭和发抖,几乎没有别的举动,甚至连饭食都需要人喂,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只当他是个被吓破胆的废物。
这一日,李斯与冯去疾联袂来到廷尉府大牢,进行最后一次审讯,主要是确认胡亥是否还有其他同谋,以及追查其与母族(楚系外戚)是否有更深的勾结。
虽然胡亥弑父篡位,罪无可赦,但其母族势力盘根错节,在朝在野仍有影响,需谨慎处置。
阴暗潮湿的囚室内,胡亥蜷缩在铺着干草的石床上,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华丽的皇子服早已污秽不堪,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听到开锁声,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滚到地上,连连磕头:“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儿臣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都是赵高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啊!”
李斯与冯去疾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厌恶与鄙夷。
冯去疾冷哼一声:“逆贼!时至今日,还不思悔改,只知推诿!”
胡亥听到不是父皇的声音,稍稍抬头,看到是李斯和冯去疾,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到栅栏前,涕泪横流:“李相!冯公!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愿意交出一切!我的府库!我的珍宝!我的田产!全都给你们!
只求你们饶我一命!哪怕贬为庶人,流放边疆,我也愿意!
求求你们,向父皇求求情!不,向皇兄求情!向扶苏皇兄求情!”
他语无伦次,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咚作响,很快便青紫一片。
李斯眉头紧锁,呵斥道:“胡亥!你犯下弑父篡位、大逆不道之罪,天人共愤,律法难容!岂是区区财货可以赎买?陛下……先帝在天之灵,亦难饶你!”
听到“先帝”,胡亥浑身一颤,眼中恐惧更甚,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声道:“财货不够?我还有!我知道赵高的秘密!很多秘密!他有很多钱!很多宝贝!都藏起来了!我知道在哪里!我都告诉你们!只求饶我一命!”
李斯与冯去疾心中一动。
赵高经营多年,贪墨无算,其财富定然惊人。
若能起获,不仅能充盈国库,更能找到其更多党羽的线索。
“哦?赵高有何秘密宝藏?藏在何处?”冯去疾沉声问道。
“在……在……”
胡亥眼珠乱转,似乎在权衡,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在骊山!在骊山皇陵附近!他有个秘密庄园,地下有密室!
里面藏了他这些年来贪墨的金银珠宝,还有……还有他和各地官员往来的密信!
对!密信!很多很多!我都知道!我带你们去!”
李斯与冯去疾交换了一个眼神。
骊山皇陵附近?这倒有可能。
赵高负责督建皇陵多年,在那里经营据点,合情合理。
“除了骊山,还有何处?”李斯追问。
“还有……还有在渭水南岸的一处别业,地下也有暗室!还有……他在巴蜀、邯郸等地,都有秘密产业和钱庄!我……我有名单!
在我府中书房暗格里!用紫檀木盒装着,钥匙……钥匙在我贴身玉佩里!”
胡亥如同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赵高所有的秘密,甚至可能包括一些赵高本人都未必完全告诉他的。
李斯让人取来胡亥的随身物品,果然在玉佩中空的夹层里,找到一把小巧的铜钥匙。
根据胡亥的描述,很快在其府邸书房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中,找到了那个紫檀木盒。
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赵高部分秘密产业的清单、地契、密信,还有胡亥自己与一些官员、方士(包括徐福)来往的信件,其中不乏大逆不道之言。
铁证如山!不仅坐实了赵高的罪行,更将胡亥自己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看着这些证据,李斯面色阴沉如水。
冯去疾更是怒不可遏:“逆贼!逆贼!陛下待你如珍似宝,你竟敢如此!与方士勾结,妄求长生,诅咒君父!你……你罪该万死!”
胡亥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冯公息怒!冯公息怒!我……我还知道一件事!关于……关于扶苏皇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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