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渭水之滨的咸阳城,在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血雨腥风后,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储君归朝。
这一日,天高云淡,风清气爽。
咸阳东门外,旌旗蔽日,甲胄鲜明。
以丞相李斯、御史大夫冯去疾为首,文武百官分列道旁,肃穆恭迎。城门之上,黑龙旗猎猎作响。
城外十余里,早有斥候飞马来报——扶苏公子仪仗,已至十里亭。
辰时三刻,远处烟尘渐起,马蹄声由远及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杆高擎的玄色大纛,上书一个古朴的“秦”字。
随后,是两队盔明甲亮的北军精锐骑兵,拱卫着一辆并不奢华但气度沉凝的四驾马车。
车帘掀起,一身素色常服、未着冕旒的长公子扶苏,在蒙恬的陪同下,缓步下车。
经过月余长途跋涉与边关风霜的洗礼,扶苏的面容清减了些许,肤色也略染风尘,但那双眼睛却愈发澄澈明亮,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书卷文弱,多了几分经事后的沉稳与坚毅。
他步履从容,走到迎候百官面前。
“臣等,恭迎长公子归朝!”李斯率先躬身行礼,百官齐声附和。
扶苏连忙上前,亲手扶起李斯与冯去疾,声音温和而有力:“李相、冯公,诸位大人,快快请起。扶苏何德何能,劳诸位远迎。父皇可安好?朝中诸事可还顺遂?”
“陛下安好,朝中逆党已清,万象更新,正待公子归来,共商大计。”
李斯恭声答道,目光在扶苏身上仔细打量,心中暗赞。
这位长公子,确实与离京时有所不同了,气度更显沉凝。
一番简短的见礼与寒暄后,扶苏并未直接入宫,而是在百官簇拥下,先至章台宫拜见始皇。
父子相见,自有一番感慨与叙话。
始皇见扶苏气质蜕变,眼中欣慰之色愈浓,但并未多言,只温言抚慰,嘱其好生休息,晚间再设家宴。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扶苏从章台宫出来后,并未回自己的公子府邸休息,也未去拜会其他皇室长辈,而是向陪同的蒙毅低声询问了几句。
随即,在百官略带诧异的目光中,扶苏的车驾转向,径直驶向了皇城东南角,那座新近挂牌、匾额上“开物成务”四字熠熠生辉的所在——将作监天工院。
消息如同水波,迅速荡开。
百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长公子归来,不先安顿休整,不去拜访重臣宗亲,却直奔天工院,去见那位刚刚晋爵大上造、风头无两却又备受争议的客卿秦风?此中深意,令人玩味。
天工院衙署内,秦风早已接到通报。
他整理衣冠,来到院门处相迎。
对于扶苏的到来,他并不十分意外。
始皇既已明确令他教导扶苏,这位聪慧而务实的储君,选择第一时间来见自己这个“未来之师”,既是对始皇决定的尊重,也显示了他对“格物”之学的重视与好奇。
“臣秦风,恭迎长公子。”见扶苏车驾停稳,秦风上前躬身行礼。
扶苏已快步下车,抢上一步,亲手托住秦风下拜的手臂,声音诚恳:“秦先生快快请起。
扶苏在边关,早已听闻先生力挽狂澜、持诏诛逆之大功,更知先生改制军械,助我北疆将士,心中感佩不已。
今日归来,特来拜会,冒昧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他称呼“先生”而非官职,敬意已显。
“公子言重了,折煞臣了。此乃臣之本分。”
秦风侧身相让,“公子远来辛苦,请入内叙话。”
扶苏点头,示意蒙毅及随从在外等候,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卫,随秦风走入天工院。
一入院门,便觉气象不同。
院内布局井然,分区明确。
左侧是叮咚作响的冶铁工坊,炉火正旺,热气扑面;右侧是刨花飞舞的木工作区,新式车辆框架正在组装;更远处,还有独立的院落,传来机括运转与讨论之声。
匠人、吏员各司其职,忙碌而有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蓬勃的、务实的气息。
扶苏边走边看,眼中异彩连连。
他在北疆见过新式马具的威力,对天工院已有想象,但亲眼所见,其规模、其效率、其井井有条,仍超出预料。
尤其看到一些匠人正在操作他从未见过的工具(如简易车床、水排模型),更是驻足细观,不时发问。秦风在一旁简略解答,深入浅出,扶苏听得频频点头。
参观约半个时辰,秦风将扶苏引至自己的书房。
书房宽敞明亮,靠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堆满简牍、帛书与卷轴,其中不少是图表、算稿。
正中一张巨大书案,上面摊开着绘制到一半的图纸,旁边还放着几个精巧的模型。窗外正对庭院,可见竹影摇曳。
“此处简陋,让公子见笑了。”
秦风请扶苏上座,亲自斟上清茶。
“先生过谦了。”
扶苏环视书房,目光最终落在那些图纸模型上,叹道,“方寸之间,可见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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