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仙宴的日子终于到了。
瑶池之畔,仙气缭绕,祥云朵朵。巨大的莲花宝座悬浮于池水之上,琉璃为阶,明珠缀顶,光华璀璨,映得四周碧水莲叶愈发清透。仙乐缥缈,丝竹管弦之声与池中灵鲤跃水的清音相和,更添空灵。身着各式华服、周身宝光隐隐的仙神们或驾云、或乘鹤、或缓步,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彼此见礼寒暄,笑语晏晏,端的是仙界千年难遇的盛景。
都灵君携凛殊(主人格)驾临,自然引来万众瞩目。天帝威仪自不必说,而他身侧那位传闻中被捧在心尖上的魔界殿下,今日一袭月白云锦竹影袍,墨发半束,只簪一支青玉兰,清丽绝伦中带着几分疏朗贵气,眉眼弯弯,顾盼生辉,引得不少仙家暗自赞叹。只是那赞叹之中,亦不乏探究、好奇,乃至隐晦的复杂目光。
凛殊(主人格)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盛大热闹的氛围里。他紧紧跟着都灵君,眼睛却不够用似的四处张望,对从未见过的珍奇仙果、精巧摆设、甚至某些仙家奇特的坐骑法宝都流露出孩童般的好奇。遇到相熟或都灵君引见的仙家,他便绽开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天真依赖的笑容,依礼应对,乖巧得令人心软。他的世界里,此刻仿佛只有这场华美的宴会,灵君温暖的手掌,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令人愉悦的仙酿与花果香气。
都灵君一面与前来见礼的仙君神官们交谈,一面不着痕迹地将凛殊护在身侧,偶尔低声为他介绍某位仙家的来历或趣事,眼神始终温柔专注,仿佛周遭一切繁华喧嚣,都不及身边人一丝一毫。
而在凛殊意识的最深处,副人格如同置身于绝对隔音的观测站,冰冷地俯瞰着这一切。
他“看”到金桃良果然随金如墨而来。她今日换了一身浅粉霞光裙,发髻间点缀着细碎的珍珠,愈发显得娇怯纯美,依偎在兄长身边,眼眸低垂,偶尔抬眼看向主座方向(那里是都灵君与西王母的位置),目光清澈无辜,与周围任何一位不谙世事的仙子毫无二致。若非副人格知晓天决狱的秘密,几乎也要被她这副模样骗过。
他“看”到静渊帝君白愁独自坐于南荒席位之首,清雅依旧,只是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沉静疏离。他并未多看暗凛所在的方向(暗凛作为天帝近卫,持剑立于都灵君御座侧后方不远处的阴影里),只偶尔与前来敬酒的仙家颔首致意,姿态无可挑剔,却总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孤高。他身边确实跟着几名南荒服饰的随从,其中有一道纤细沉默的玄色身影,几乎隐在席位旁的帷幕阴影中,只偶尔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御座附近——尤其是暗凛所在的位置。那眼神专注、锐利,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守护意味,正是“璃姑娘”,黑璃。
他“看”到暗凛如同磐石般立于阴影中,身姿挺拔,面无表情,只有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会极其短暂地掠过白愁所在的方向,又迅速收回,眼底深处是一片沉郁的寂然。
他还“看”到许多细节:几位资历极老、平素深居简出的仙君之间隐晦的眼神交流;南荒使团中某位巫祝模样老者,对金桃良投去的、一闪而过的探究目光;甚至,在瑶池氤氲的水汽与缭绕的仙乐掩护下,一缕极淡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与灵晔那暴烈气息隐约相似的奇异波动,曾在某个角落稍纵即逝……
宴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西王母致辞,仙娥献舞,珍馐美酒如流水般呈上。气氛越来越热烈,仙家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主人格的凛殊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多饮了几杯西王母特酿的“九霞觞”,脸颊泛起桃花般的红晕,眼神更加水润迷离,靠在都灵君肩头,吃吃地笑,小声说着些醉话。
“灵君……那个桃子好大……像小山一样……”
“灵君……仙子姐姐的裙子会发光……”
都灵君纵容地搂着他,为他拭去嘴角不小心沾上的酒渍,低声哄着:“慢些喝,这酒后劲足。”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符合主人格一贯的、被宠溺得有些娇憨的形象。
变故,发生在一曲极为古老的“破阵乐”奏响之时。
这乐曲据说是上古仙神征战妖魔时所创,气势磅礴,杀伐之音暗藏。乐起之时,瑶池之水无风自动,掀起层层涟漪,空中祥云亦随之翻卷。不少修为稍浅的仙侍仙子面露不适,纷纷运功抵挡音波中隐含的煞气。
就在这时,一道原本在池边表演“灵鲤献珠”戏法的仙官,手中一颗用以引导灵鲤的、光华璀璨的“引龙珠”,不知是因乐曲震荡,还是自身操控失误,突然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并非飞向预定位置,而是直直朝着御座之下的都灵君与凛殊所在的方向激射而来!
那“引龙珠”并非凡物,乃是采集星辰精华炼制而成,本身便是一件低阶法宝,此刻失控飞射,速度奇快,带起尖锐的破空之声,其中蕴含的星辰之力虽不致命,但若被击中,以凛殊(主人格)此刻看似微醺放松的状态,至少也是个狼狈受伤,甚至可能损及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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