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力量,而是作用于心灵、作用于存在感知层面的力量。
月华的声音,恰在此时,如同背景音般平和响起:“尊者,梦虽虚妄,梦中之情,却可为真。这些来自万灵的梦境,或许正是尊者之前所言,‘感受’之一种……最为原始、也最为直接的呈现。”
狂狱沉默。
他依旧不认同,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驳斥。
萦尘的“授课”方式,与月华截然不同。她几乎从不主动沟通,只是不断地、变幻着地“展示”梦境。她展示的梦,并非总是美好。其中不乏噩梦、恐惧、焦虑、绝望的片段。但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体验”质感。
她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与“力量”、“掌控”、“对抗”相关的梦境碎片,引导至冰棺附近。
比如,一位将军在梦中指挥千军万马,享受无上权柄的快意;
比如,一位修士在梦中击败强敌,证得无敌道心的畅快;
甚至,一些来自远古神魔的梦境碎片中,关于开天辟地、执掌法则的宏伟体验……
这些梦境,似乎更接近狂狱的“频道”。
狂狱的意念,开始出现微妙的波动。当那些关于力量与掌控的梦境流过时,他那赤金眼眸中的火焰,会不自觉地明亮一丝,仿佛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但随即,他又会感到一种更深层次的……空虚。
因为这些梦境中的“力量”与“掌控”,总是短暂的,总是伴随着梦醒时分的失落或怅然。即便是神魔那看似永恒的宏伟梦境,其核心处,也往往潜藏着对“真实”的隐约质疑,或是对“更长更久”的潜意识渴望。
“短暂的欢愉……虚妄的满足……”狂狱的意念,在一次关于某位魔神在梦中征服星海、醒来却只见冰冷神殿的碎片流过时,不受控制地低语出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嘲弄与自嘲。
萦尘捕捉到了这一丝波动。
浅银光雾的中心,那蜷缩的身影轮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下一瞬,所有梦境碎片骤然消失。
虚空恢复了近乎绝对的黑暗与寂静,只剩下月华那柔和的气息,以及冰棺本身的存在感。
狂狱一怔,随即冷哼一声,以为这莫名其妙的“梦游”终于结束。
然而,就在他意念稍松的刹那——
一种前所未有的“梦”,直接降临在他的感知核心。
那不是外部的画面,而是仿佛由他自身的意识、记忆、乃至被封印万载所积压的所有情绪,被一股温柔到不可思议、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搅拌”、“过滤”、“重组”后,自发涌现的……属于他自己的梦。
他“梦”见了。
不是血海征伐,不是星辰崩碎。
他梦见了一片无边无际、平静如镜的海洋,海水是温暖的深蓝色,天空是柔和的乳白。他并非那个顶天立地的狂狱神尊,而是化作了海洋中一滴……水。
没有庞大的力量,没有毁灭的欲望,甚至没有清晰的个体意识。他只是这浩瀚温暖的一部分,随着洋流缓缓起伏,感受着阳光透过海面的微暖,感受着与其他水滴无分彼此的融合与流动,感受着一种绝对的……安然与归属。
没有对抗,没有囚禁,没有孤独。
只有存在本身,最纯粹、最平和的存在。
这个“梦”持续的时间,或许只有短短一瞬,又或许漫长如永恒。
当狂狱的意念猛地从这奇异的体验中“挣脱”出来时,冰棺内,一片死寂。
那永恒燃烧的赤金火焰,熄灭了。
不是力量耗尽,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凝滞。
仿佛那滴“水”的体验,如同一枚冰冷而温柔的子弹,击穿了他万载以来用狂暴与愤怒构筑的所有心防,直接命中了神魂最深处,某个连他自己都早已遗忘或从未察觉的……柔软的、渴望安宁的角落。
“这……这是什么……”狂狱的意念响起,不再是咆哮,不再是讥讽,甚至不是困惑,而是一种近乎茫然的、带着轻微颤抖的低语。
月华适时地,用一种近乎叹息般的温和意念回应:“或许……这是尊者自己内心深处,被遗忘已久的……一个‘梦’。无关力量,无关征服,只是一个关于‘安宁’与‘融合’的……最原始的渴望。”
萦尘的浅银色光雾,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一个无声的确认。
狂狱再无声息。
冰棺彻底沉寂下去,连那微弱的、代表生命活动的“明暗变化”都几乎消失了。
这一次的沉寂,与以往任何一次因狂暴发泄后力竭或算计中的隐忍都不同。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连神魂都暂时“空白”了的寂静。
月华与萦尘,一实一虚,一显一隐,静静守候在这片开始孕育微妙生机的死寂虚空。
月华继续他关于“感受”与“调和”的平和解说,如同涓涓细流。
萦尘则不再大规模展示万灵之梦,只是偶尔,会极其轻柔地,将一丝代表着“宁静”、“包容”、“无限可能”的梦幻气息,如同最轻的羽毛,拂过冰棺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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