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市中心一家历史悠久的咖啡馆二楼包厢。
这里与金色大厅的辉煌庄重截然不同,充满了旧世界的气息:深色木质护墙板,略显褪色的丝绒窗帘,空气里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焦香、新鲜烘烤的苹果卷甜腻,以及淡淡雪茄烟丝的味道。阳光透过高大的拱形窗户,在拼花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云澈坐在靠窗的藤编扶手椅上,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黑咖啡。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高领羊绒衫和黑色休闲裤,装扮比舞台上随意许多,但那份沉静内敛的气质依旧。坐在他对面的,是《自然》杂志资深科学记者兼专栏作家,艾莉西亚·施罗德。她年约五十,银灰色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戴着无框眼镜,目光锐利而充满求知欲,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银色钢笔,录音设备则低调地放在桌角。
包厢门外,“竹”和另一名“夜影”队员以助理身份警戒。不远处另一张桌子旁,萧逸独自坐着,面前摊开一份报纸,目光却透过报纸边缘,时刻关注着云澈这边的动态。耳机里,“隼”实时汇报着咖啡馆内外的安全状况及艾莉西亚·施罗德的背景确认——这位记者以严谨、深入甚至有些苛刻的采访风格闻名,对伪科学和夸大宣传毫不留情,但其报道也以客观公正着称,在学术界和高端读者群中享有很高声誉。
“林先生,首先感谢您接受这次专访,尤其是在您维也纳演出取得巨大成功之后。”艾莉西亚开口,英语带着轻微的德国口音,语速平缓,“我观看了昨晚的音乐会,必须承认,那是一次……非常独特的体验。音乐本身很美,但更让我感兴趣的,是那种超越音乐本身、似乎能影响听众内在状态的……氛围。您在演出后的简短发言中提到‘音与心的共鸣,气与韵的交融’,这让我联想到您之前在苏黎世提出的‘魂力医学’假说。能否请您更深入地阐释,您个人是如何理解中医哲学中‘气’的概念,以及它与现代物理学中‘能量’、乃至您假设的‘魂力’之间的关联?”
问题开门见山,直指核心,且显然做足了功课。
云澈微微颔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咖啡杯轻轻晃了晃,组织着语言。他知道,面对这样的记者,任何故弄玄虚或含糊其辞都只会适得其反。
“施罗德女士,感谢您的关注。”他缓缓开口,英语流利而清晰,“中医所说的‘气’,是一个多层次、高度抽象又极其实践性的核心概念。它并非特指某一种具体的物质或能量粒子,比如空气或电磁波。它更像是一个描述‘功能’、‘关系’和‘过程’的动态模型。”
他放下杯子,用手指在桌面上虚画了一个圆。“比如,我们说‘心气’,指的是心脏推动血液循环、维持神志的功能和动力;说‘肝气’,指的是肝脏疏泄情志、调节气血流通的能力。‘气’的顺畅与否,表现为脏腑功能的协调、气血运行的平衡。在这个层面上,‘气’更接近现代系统科学和复杂网络理论中的‘信息流’和‘调控机制’。”
艾莉西亚飞快地记录着,眼神专注。
“而当我提及‘魂力’,”云澈继续道,“我是在尝试描述一个可能更精微、更接近意识本源、或许与特定生命信息结构紧密相关的层面。它可能是在‘气’(生理功能信息流)的基础上,叠加了意识、意念、乃至个体生命独特历史印记的综合体现。它或许能被极少数敏感个体在特定状态下感知或引导,就像顶尖的运动员能精确控制每一块肌肉的发力,或者某些冥想者能影响自己的生理指标一样。”
他将问题抛回给对方:“至于与现代物理学中‘能量’的关联……我认为需要谨慎。物理学定义的‘能量’是可测量、可量化、遵循守恒定律的。而‘气’或‘魂力’,至少在目前,更多是现象描述和理论推演,其物理载体和测量方式尚不明确。也许未来,随着神经科学、生物电磁场研究、甚至量子生物学的发展,我们能找到它们与已知物理量之间的桥梁。但在此之前,我更愿意将它们视为一套自洽的、用于理解生命复杂性的‘认知工具’和‘经验体系’。”
回答既承认了概念的模糊性和当前科学的局限性,又肯定了其作为一种认知模型和经验体系的价值,态度严谨而开放。
艾莉西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您并不认为‘魂力’是一种超自然的、独立于物质之外的力量,而更倾向于它是物质高度有序化后、与意识互动产生的、尚未被完全理解的‘现象’?”
“是的。”云澈肯定道,“至少在我的假说框架内,它立足于生命体本身,是物质、信息、意识交织的产物。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对它的研究,必须与现代医学、生物学、心理学紧密结合,而不是走向神秘主义或玄学。”
“那么,昨晚的音乐会呢?”艾莉西亚话锋一转,“根据我对部分观众的随机访谈,以及我个人的感受,那种集体性的情绪共鸣和身心放松感,强度超出了普通音乐会的范畴。您是否在演奏中,有意或无意地运用了您所说的‘魂力’,或者说,那种调节‘气’与‘韵’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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