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天色微明，城市尚未完全苏醒。
裴文辉却早已收拾停当，提着装有笔记本和笔的手提包，踏上了前往市委的早班公交车。
手提包空荡荡的，但心情却沉甸甸的，充满了对新环境的期待、忐忑，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因那篇稿子而起的隐秘心虚。
他特意比正常上班时间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出发。
虽然殷勇在微信里大大咧咧地说“九点来就行，领导们一般不按点，多少都得迟些”，但裴文辉深知，自己是以“随岗学习”的身份第一次报到，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提前到达，既是对新单位的尊重，也是表明自己认真踏实的态度。
公交车在空旷了许多的早间街道上行驶得很快。
再次站在庄严肃穆的市委大院门口，感受着那股无形的威压，裴文辉的心境与上次来接谢主任时已截然不同。
上次是过客，是工作人员；而这次，他将要走进这扇门，尝试融入其中，哪怕只是暂时的。
例行公事的盘查、登记、安检，程序一丝不苟。
裴文辉耐心配合，出示了工作证，并说明了是到市委政研室报到。
警卫核看了一眼裴文辉，像是要记住他的长相一般，随即挥手放行。
走进主楼大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身影。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跳动，最终停在“5”。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裴文辉迈步走出，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长长的走廊铺着暗黄色的大理石地板，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深色木门，门牌上标注着不同的科室名称。
走廊里光线明亮，却安静得有些过分，甚至能听到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
一个人影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空旷的、近乎凝滞的寂静。
他看了看手机，刚过七点四十，看来，自己来得确实太早了。
他按照殷勇之前描述的方位，沿着走廊往里走，很快找到了挂着“市委政策研究室”牌子的区域。
这里有几个办公室，门都关着，静悄悄的。他放下背包，靠墙站着，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里依旧静悄悄。偶尔能听到楼下隐约传来的开关门声或脚步声，但五楼这一层，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七点五十……八点……八点过五分……一直等到八点十几分，走廊尽头终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裴文辉精神一振，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较胖、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男同志，腋下夹着个公文包，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穿着普通的polo衫，脸色有些疲惫，似乎没睡醒的样子。
他看到站在政研室门口的裴文辉，明显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投来探询的目光。
裴文辉知道不能再等了，这可能是政研室的同事。
他立刻上前两步，脸上露出礼貌而略显拘谨的笑容，主动开口：“领导您好！我是泽川区委政研室过来随岗学习的裴文辉，今天第一天报到。”
“哦？” 胖同志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中疑惑更甚，显然对“裴文辉”这个名字和“随岗学习”这件事毫无印象。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掏出钥匙，打开了旁边一扇标着“综合科”的门，随口问道：“谁让你过来的？找谁报到？”
“是谢伟哲主任让我今天过来报到的。” 裴文辉连忙说明，同时补充道：“我跟殷勇同志联系过。”
“谢主任？”
胖同志眉头微皱，一边推门进屋，一边摇头：“谢主任去市委党校参加处级干部培训班了，封闭式的，得半个月呢，不在单位。”
裴文辉心里“咯噔”一下，谢主任不在？殷勇可没提这茬！
他昨晚还跟殷勇确认过今天的安排，殷勇只说了来了找他，没提谢主任外出培训的事。
胖同志将公文包放在一张靠窗的办公桌上，转过身，看着跟进来的裴文辉，语气缓和了些，但公事公办的味道很浓：
“我是政研室办公室主任，王军。你说谢主任让你来的？这事……我没接到通知啊。谢主任也没跟我交代过。”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先坐吧。”
裴文辉心里有些发凉，但还是依言坐下，将背包放在脚边。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王主任您好。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是上周谢主任亲自打电话跟我说的，让我这周一过来随岗学习，殷勇应该知道，要不……我先给殷勇打个电话问问？”
“殷勇啊。” 王军主任不置可否，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去接水：“他估计也快来了。不过这事儿，他一个普通干部说了也不算。
这样吧，既然你说是谢主任安排的，那等会儿夏主任来了，你见见夏主任，跟他说说情况。
夏主任是我们的主任，谢主任是副主任。如果谢主任真有这个安排，肯定会跟夏主任通气的。
夏主任要是知道，那你就留下。要是夏主任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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