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川的脚步毫无征兆在竹门前停住,他没有立刻推开那扇门,而是又缓缓转回了身。
斗笠微抬,那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阻隔,再次“落”在云无心身上。他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更直接,也更关乎他未来的道路与存在的根本。
“云前辈,”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还有三问,望前辈解惑。”
云无心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回头,并未惊讶,只是重新坐回竹椅,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第一问,”谢霖川的“目光”仿佛落在了自己腰间的“渡夜”与背后的“折风”上,“这双刀之上的赤幽冥铁气息,是唯有彻底祛除一途,还是……有令其为我所用,彻底臣服之法?”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压制,而是想要掌控,想要征服这股险些将他拖入深渊的力量。这是属于他谢霖川的骄傲,也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云无心沉吟片刻,轻轻摇头:“据古籍所载,赤幽冥铁乃‘诅咒之铁’,其性凶戾,噬主惑心,从未有被彻底驯服的先例。所谓祛除……更是难如登天,此铁气息已与你经脉交融,强行剥离,无异于自毁根基。”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万事万物,总有一线生机。或许……当它遇到真正能与之抗衡、甚至超越它的力量,或者当持有者的意志强大到足以扭转其本源‘诅咒’时,会出现转机?但这只是推测,古籍未载,前路……需你自行摸索。”
谢霖川沉默,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却也未绝望。自行摸索?他本就是走在无人走过的路上。
“第二问,”他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我并非修道之人,所依仗乃是军中杀伐之术与这煞气。按你们所言境界,我可否突破那十境之后?或者说……我这般存在,是否也有机会……得天地‘赐字’?”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表露出对更高境界的野望。并非为了虚名,而是他清楚,唯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应对未来的凶险,才能掌控自身的命运。
云无心这次回答得很快,却带着更深的意味:“境界之分,赐字之规,乃是‘开天剑仙’感悟大道所定,是对修行之路的一种描述与认可,而非限定。它认可的是‘道’,是修行者自身对天地规则的领悟与力量本质的升华,而非其外在表现形式。”
她看着谢霖川,仿佛要看穿他体内那军武煞气与赤幽冥铁交织的复杂本质:“你虽非传统修道,但你走的,同样是追求力量极致、与天地规则碰撞的路。你的‘道’,便是‘杀伐’,是‘毁灭’,是‘煞’。若你能将这条路走到极致,真正明悟其本源,引动大道共鸣,为何不能突破?为何不能‘赐字’?”
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你所求之‘字’,恐怕绝非‘圣’、‘豪’那般堂皇正大,更可能是偏向凶煞戾气的字眼,其路……将更加艰难,更加凶险。”
谢霖川覆面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凶煞戾气?正合他意。
“第三问,”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目不能视,你应知晓。此法,可能恢复?若我修道,可能恢复?或者说,我这般煞气缠身,是否……还能修道?”
这是他深埋心底的执念之一。黑暗的世界,限制了他的感知,也曾是他内心深处不愿触及的弱点。他渴望重见光明,哪怕只是为了更清晰地挥刀。
云无心的目光落在他那空洞的眼眶上,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最终,她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惋惜与肯定:
“你的眼盲,并非寻常伤病,乃是本源受损,涉及神魂层面,非药石、寻常道法可医。即便你转而修道,凝聚神识,或可‘看’得更远、更清晰,如同另类的‘视觉’,但想要肉眼复明……除非有逆夺天地造化、重塑本源的无上神物,否则……难。”
她看着谢霖川,给出了最后一个,或许也是最残酷的答案:
“至于修道……你如今的状态,煞气已与你的生命本源近乎融为一体。它,便是你的‘道基’。你想修道,修的便只能是这‘煞道’、‘杀道’。想摒弃它,转修其他平和之道,已是绝无可能。你的路,从你接纳赤幽冥铁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独木桥,要么走到对岸,掌控它,要么……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三条问答,如同三把冰冷的刻刀,将谢霖川未来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残酷。
祛除煞气几无可能,唯有征服。
突破赐字前路凶险,但存希望。
肉眼复明希望渺茫,需靠神识。
修道之路已然注定,唯有煞道。
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谢霖川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终,他对着云无心,再次微微颔首。
“多谢。”
这一次,他没有再停留,推开竹门,带着司影,彻底离开了星轨云阁,融入了虹启城那光怪陆离的浮空街市之中。
前路已明,纵然荆棘遍布,深渊在侧,他亦将持刀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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