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州边界,赤阳派的庇护已远在身后。谢霖川与司影改换了行头,扮作寻常的江湖客,混迹于南来北往的人流中,朝着那最危险也最耀眼的中心,京州,迤逦而行。
一路行来,气氛明显不同以往。官道上往来的兵卒数量增多,且多是精锐。各州府关隘的盘查也严格了许多,对携带兵刃、身形彪悍者尤其留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啧,武昭老儿这次是真急眼了。”司影压低斗笠,凑近谢霖川低语,“看这架势,是真要动大军扫荡啊。川哥,咱们这招灯下黑,是不是玩得有点大?”
谢霖川覆面下的感知如水银泻地,捕捉着周遭的一切动静。兵卒的甲胄摩擦声、马蹄踏地声、以及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
“虚张声势居多。”他声音沙哑,带着一贯的冷静,“真正的大军调动,不会如此明显。这些是先头部队,兼带震慑。武昭意在逼迫,逼我们现身,或逼赤阳派交人。”
他“看”了一眼京城方向,那空洞的眼眶深处,仿佛有暗流涌动。
“越是如此,京州反而越可能松懈。他们料定我们不敢去。”
司影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那就给他们来个惊喜!”
两人不再多言,凭借着司影对各地暗桩的熟悉和谢霖川超凡的感知避开关卡,专挑僻静小路,昼伏夜出,速度竟也不慢。
京城,皇宫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武昭面沉如水,听着下方将领关于搜捕行动进展甚微的禀报。他手指敲击着龙案,那“笃笃”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废物!”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这么多人,连几个逆贼的踪迹都摸不到!赤阳派那边呢?燕绫娇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名将领硬着头皮回道:“回陛下,赤阳派封山闭门,对外宣称清理门户,拒不承认包庇钦犯。我们……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强行攻山。”
“证据?朕的话就是证据!”武昭猛地将一份奏折摔在地上,“她燕绫娇一个江湖门派,也敢跟朕讲证据?!”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谢霖川、琳秋婉……这些名字如同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尤其是琳秋婉,前朝余孽,竟成了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小剑圣”?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是在打他这个开国皇帝的脸!
一股暴戾的杀意在他心中翻腾。他需要鲜血来洗刷这耻辱,需要确凿的胜利来稳固他有些动摇的权威。
“传朕旨意!”武昭的声音冰冷刺骨,“加派暗探,给朕盯死赤阳派所有外出弟子!凡有可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另外,悬赏再加一倍!朕不信,这天下就没人能拿下他们的人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还有……让厉昆仑给朕滚回来!他这个狱镜司总指挥使,是当得太安逸了吗?!”
影剑门,后山竹林
琳秋婉立于竹林深处,手中“三尺凌霜”吞吐着冰冷的寒芒。剑光过处,竹叶尚未飘落,便被瞬间冻结,随后化作齑粉。
她的动作迅疾而精准,每一剑都带着决绝的意味,仿佛要将所有的迷茫、痛苦与不甘,都倾泻在这无尽的剑式之中。
“你必须杀了他……”
“关乎天下苍生……”
“宿命……”
柳清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那日离开主殿后,她没有再去找师尊争辩,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只是每日练剑的时间,变得更长,更狠。
雪团乖巧地蹲在一旁的石头上,冰蓝色的眼眸担忧地望着主人。它能感觉到,主人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如今变得更加凛冽,甚至带着一丝让它都感到害怕的……死寂。
“吱……呜……”它轻轻叫了一声。
琳秋婉剑势一收,周身萦绕的寒气缓缓平息。她走到雪团身边,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眼神复杂。
杀了他?
那个在春风秋雨门外,面对她的质问,平静说出“宿命……我不在乎”的男人?
她以为自己看清了道路,可这突如其来的“宿命”与“大义”,却又将她推入了更深的迷雾。这不再是简单的恩怨情仇,而是背负上了她无法想象的重担。
她抬起头,望向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
他……现在会在哪里?
是否也在这天下的某个角落,被这无形的枷锁束缚着?
京州边界
经过十余日的潜行,谢霖川与司影终于踏上了京州的地界。
与想象中戒备森严不同,京州边界的气氛反而显得有些……异样的平静。盘查的兵卒依旧认真,但眼神中少了几分杀伐之气,多了几分例行公事的麻木。
“奇怪,”司影挠了挠头,“京州怎么感觉还不如外面紧张?”
谢霖川覆面下的眉头微蹙。他的感知中,这片土地的气息确实更为厚重、沉稳,但也潜藏着更多难以捉摸的暗流。龙蛇混杂,深不可测。
“表象而已。”他低声道,“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望”向那座屹立在远方地平线上、如同洪荒巨兽般匍匐的庞大城池轮廓。
大曜王朝的心脏,长安。
那里,有他要面对的最终敌人,有他要厘清的宿命谜团,也有……他必须斩断的过往。
“进城。”谢霖川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然。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京州熙攘的人流,向着那座象征着权力与危机的巨大城池,缓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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