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川的身影彻底消失,如同滴入墨池的水滴,再无痕迹。
观星台上,死寂被武昭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打破。
他猛地抓住身旁冰冷的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死死盯着厉昆仑,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厉昆仑……其他人,可按他说的办……赤阳派、影剑门,暂不追究……但谢霖川……必须死!”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眼神锐利如刀,传递着清晰的指令。
“传朕密令!赤霄、朔玄两州撤回的兵马,不必回防!让他们在途中按安排改变路线,围堵谢霖川!再令京州驻军精锐尽出,前后包夹!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一级州督区地界!”
他绝不允许一个前朝余孽,一个屡次挑衅皇权、甚至差点亲手弑君的狂徒,如此轻易地离开!这关乎他武昭最后的尊严,也关乎曜朝皇权的体面!谢霖川活着,就是对他、对整个曜朝最大的讽刺和威胁!
厉昆仑阴影下的脸庞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早已料到武昭会如此决定。他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臣,遵旨。”
没有质疑,没有劝阻,只有绝对的服从与执行。至于他心中是否另有盘算,只有他自己知晓。
武昭看着厉昆仑领命,心中稍安,但那股冰冷的寒意却并未散去。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快去安排……朕,要休息了……”说罢,在内侍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下观星台,背影萧索而狼狈。
厉昆仑直起身,目光扫过台上孙默的尸体和尚未干涸的血迹,眼神淡漠。他转身,黑袍在风雪中拂动,无声无息地融入阴影,开始调兵遣将,布下那看似天罗地网的杀局。
二月末的天居然开始下起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一处背风的岩石后,司影搓着冻得发僵的双手,耳朵警惕地竖着,捕捉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之前他按照谢霖川的计划,与那雷煞化身一同引开追兵,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谢霖川赋予化身的些许灵性,在荒野中与大批禁军周旋了许久。直到追兵突然收到某种信号,如潮水般退去,他才得以脱身,赶到这处预先约定的藏身点等待。
“川哥……可千万别出事啊……”他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担忧。虽然对谢霖川的实力有信心,但那可是长安,是龙潭虎穴!
就在他焦躁不安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川哥!”司影吓了一跳,随即大喜过望,“你没事!太好了!”
谢霖川微微颔首,覆面下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迅速扫过周围数里范围。
“追兵已退,……杀气未散,武昭重伤,孙默已死。”
他沙哑道,语气带着一丝凝重,“武昭这老东西,不会轻易罢休。”
司影看着身旁气息依旧沉稳、但覆面下线条明显之前更显冷硬的谢霖川,:
“川哥,既然孙默那老狗现在已经死了。”
“武昭那老小子旧伤复发,明明就是个半废之人,厉昆仑虽然厉害,但以你的实力……为何不干脆一刀宰了武昭?”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困惑:“宰了他,这所谓的‘江湖斩首令’自然作废,朝廷群龙无首,必然大乱。
而且……当时情况那么乱,武昭居然也没让厉昆仑当场格杀我,反而……算是放我们走了?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刺,卡在司影心里。在他看来,当时是千载难逢的弑君良机,一了百了。
谢霖川沉默着,良久他才沙哑开口,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杀武昭……不难。”
短短四个字,带着强者绝对的自信,让司影心头一跳。
“但杀了他之后呢?”谢霖川反问,语气冰冷,“曜朝立国未久,武昭虽暴,却是维系这个庞大王朝的唯一核心。他一死,各地手握兵权的藩王、总督,朝中野心勃勃的权臣,谁会服谁?届时,天下顷刻大乱,烽烟四起,诸侯割据,战火将席卷十九州每一个角落。”
他“看”向司影,尽管目不能视,但那无形的“目光”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司影,你和我,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玄甲营的血夜,你虽未亲历,但也当知道战争的残酷。那不仅仅是军队的厮杀,更是无数平民百姓的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谢霖川不是复仇,只是向阻拦我的人挥刀,并而非将屠刀指向这天下苍生!”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让司影瞬间哑然。他光想着解决眼前的麻烦,却未曾深思那之后可能引发的滔天巨浪。
“至于武昭为何放我们走……”谢霖川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讥诮,“你以为是他心慈手软?不,是因为厉昆仑。”
“厉昆仑?”司影一愣。
“厉昆仑是武昭最锋利的刀,但也是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谢霖川冷静地分析,“武昭重伤,若当时厉昆仑强行与我死战,哪怕他即便能胜我,也必是惨胜,他自己也难保不会重伤。届时,他还能稳稳掌控狱镜司和不良人吗?还能压制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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