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渐熄,余烬在微凉的晨风中明灭不定,如同谢霖川此刻体内的气息,看似平息,内里却依旧暗流汹涌。
江逍带来的消息
关于他“陨落”的传闻。
关于陆云溪带走“渡夜”。
关于厉昆仑断臂遁走。
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生死于他,早已是悬于一线间的寻常。倒是“尸骨无存”这个说法,让他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冷峭。赤烬意识最后时刻引发的能量层次太高,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那等存在的消散方式,传出这般谣言,倒也正常。
他更在意的,是江逍转述的,来自琳秋婉立下的道心之誓。
“若你堕魔,为祸苍生,她必亲手斩你。”江逍复述这话时,语气复杂,目光紧紧盯着谢霖川,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反应。
谢霖川只是沉默地“望”着将熄的篝火,空洞的眼眶里映不出任何情绪。良久,他才沙哑地开口,答非所问:“她……在二级州星州?”
“嗯。”江逍点头,“叶前辈似乎让她在那边找什么东西,跟‘镜子’有关。”他挠了挠头,“说起来也怪,师尊之前也提过一嘴,说什么‘钥匙在镜子里’,神神叨叨的。”
“钥匙在镜子里……”谢霖川低声重复了一遍这谜语,都与山河碑,与那潜在的灾劫有关。如今叶知秋也让琳秋婉去寻找,看来这并非空穴来风。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江逍好奇地问。
谢霖川摇头:“不知。”他顿了顿,忽然问道:“李剑豪……对此有何看法?”
提到师尊,江逍来了精神,但又有些泄气:“师尊他老人家?他能有什么看法!整天就知道喝酒、云游,说些让人半懂不懂的话。说什么‘势不可逆,亦不可强求’,‘破局之机,往往藏于死地’,还说……还说……”他努力回忆着,眼睛一亮,“对了!他最后一次见我时,醉醺醺地拍着我肩膀说:‘小子,看好那女娃,也……顺便看着点那煞星。碎镜之时,或见真章。’”
碎镜之时?
谢霖川心中一动。镜……碎镜……这似乎与“钥匙在镜子里”隐隐对应,但又更加具体,带着一种不破不立的决绝意味。
“碎镜……”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是指打破现有的局面?还是指某种具体的物品或仪式?李刍风特意点出,绝非无的放矢。
“师尊还说,”江逍继续道,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他说,那煞星……也就是你,命格诡异,煞气缠身是不假,但煞气未必尽是毁灭,亦可为……砥砺之石?反正意思是,你这人,未必就一定是灾劫,也可能……是契机?”他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狐疑地打量着谢霖川。
谢霖川闻言,眉头微蹙。砥砺之石?契机?李刍风这话,与叶知秋、柳清等人的警惕忌惮截然不同,更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审视。这位剑豪,看到的似乎更深,也更……危险。他将自己视为契机,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自己可能被卷入更深、更不可测的漩涡。
“李剑豪,还说了什么?”谢霖川追问。
江逍摊手:“没了!就这些!说完就抱着酒葫芦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有些懊恼,“每次都是这样,话说一半,留一堆谜题!”
谢霖川不再言语。李刍风的话,如同在迷雾中投下几颗石子,虽然未能指明方向,却让他意识到,前路并非只有“堕魔”与“被斩”这一条死路。那所谓的“碎镜之时”,或许是一个关键节点。
而琳秋婉在星州寻找与“镜”相关之物,是否也与此有关?她立下道心之誓,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手持“钥匙”,执行那“碎镜”之举吗?目标……是他?
各种念头在他心中飞快闪过,交织成一团更复杂的迷雾。
天色渐亮,林间弥漫起晨雾。
谢霖川尝试动了动身体,剧痛依旧,但经过一夜调息和药物作用,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濒临崩溃。他必须离开这里,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彻底疗伤,同时,也需要了解更多关于“碎镜”和星州的讯息。
他看向江逍,这个少年因师尊的几句话,便对他这个“煞星”保持了难得的善意,甚至提供了宝贵的药物和信息。
“我要走了。”谢霖川沙哑道。
江逍一愣:“走?你去哪儿?你这身子……”
“死不了。”谢霖川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坚定,“多谢你的药和消息。”
江逍看着他艰难地试图依靠树干站起,那残破的身躯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韧性。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道:“喂,煞星……小心点。朝廷和狱镜司的人,肯定还在到处找你。”
谢霖川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顺便问了一下方向,准备朝着与星州大致相反的、更为荒僻的山区走去。他需要时间恢复,也需要理清头绪。
看着谢霖川拖着伤体,一步步融入浓雾与密林的背影,江逍抱着剑,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碎镜之时……或见真章。
师父的话,如同预言,萦绕在他心头。他隐隐感觉到,这天下的风波,因焉川一战看似平息,实则暗涌更甚。而那个刚刚离开的、背负着宿命与煞气的男人,恐怕远未到落幕之时。
他只是不知道,当“碎镜之时”真正来临,自己,又该站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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