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如同倒悬的墨池,那两轮血色湖泊般的眼眸虚影高悬,冷漠地俯瞰着下方破碎的山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与硫磺般的腥臭,远处隐约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与无数妖祟破土而出的尖啸。末日般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者心神崩溃。
而在这一片混乱与绝望的背景下,谷中一片相对完整的空地上,两道身影对峙着。
谢霖川半身染血,肩胛处那截断剑尤为刺目,霜白的长发被干涸的血块黏连,他微微喘息着,混沌雷躯在自主修复伤势,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紫黑色的雷煞之力也黯淡稀薄,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
他看着琳秋婉,眉头紧锁,那双曾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琳秋婉持剑而立,三尺凌霜吞吐着冰蓝寒芒,在她周身凝结出细密的霜花,抵御着外界无孔不入的邪秽气息。她的脸色同样苍白,玄霜印的光芒稳定却带着一种消耗过度的微弱。与谢霖川的狼狈不同,她站得笔直,仿佛一株迎风的雪莲,清冷,孤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的眼神,是平静的。
但这平静之下,却蕴藏着汹涌的暗流,是压抑到极致的微怒,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更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执拗。
“谢霖川。”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隐隐传来的混乱声响,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李刍风前辈的陨落,和你毁碑,和狰魁破封……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重复着之前的问题,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你刚才……是不是想解释?”
谢霖川的嘴唇抿得更紧,下颌线条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解释?如何解释?说李刍风用命换来的是一个“陷阱”的情报?说毁了那碎片是为了阻止狰魁获得更大的助力?在狰魁已然破封、山河碑碎片确确实实毁于他手的此刻,这些话,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像是苍白无力的推诿。
他沉默着,只有肩胛处伤口因肌肉紧绷而传来的阵阵撕裂痛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的沉默,如同一桶油,浇在了琳秋婉心头那簇压抑的火焰上。
她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寒意更盛,地面的霜痕随之蔓延。
“告诉我……”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波动,那是愤怒,也是某种近乎绝望的催促。
她想起他曾经的放荡不羁,想起他偶尔流露的、带着分寸的撩拨,想起他在焉川坑底那笨拙的疗伤和微妙的情愫……那些碎片般的记忆,与眼前这个沉默如山、背负着“毁碑引魔”滔天罪名的男人,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她心口堵得发慌。
“还是说,”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剑尖抬起一寸,冰蓝的剑气锁定谢霖川。“…巧合”
“巧合”二字,她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自嘲。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拙劣的“巧合”。
谢霖川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琳秋婉肩头,望向她身后那漆黑天幕下的血色眼眸。那眼眸中的玩味与贪婪几乎凝成实质,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他能感觉到,狰魁的意志正在不断侵蚀这片天地,也在隐隐牵引着他体内的煞骨。
时间,不多了。
他重新将目光落回琳秋婉脸上,看着那双清冷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的狼狈倒影,看着她那固执得近乎愚蠢的、非要在此刻寻求一个“真相”的姿态。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刺痛,涌上心头。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牵动了肩胛的伤口,让他脸色一白,但他强忍着,用那沙哑至极的嗓音,低声道:
“你要什么解释?”
“解释李刍风为什么拼死拦在幽原?或者解释我为什么非要毁了那破石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低迷,眼神却锐利地刺向琳秋婉:
“我告诉你……李刍风查到那秘境是个陷阱。那碎片是狰魁故意留下的饵!它在吸收你们的力量,准备反过来污染所有山河碑!毁了它,才是唯一阻止它彻底掌控屏障的办法!”
他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根本不给琳秋婉消化的时间。
“现在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到震惊,看到恍然,看到……信任。
然而,琳秋婉在最初的瞳孔微缩之后,脸色却更加冰冷,那眼神里的怀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
“真的……的这样吗”她冷冷地反问,剑尖没有丝毫晃动。
她不是不信李刍风可能发现了什么,但她无法相信,解决的办法是“毁灭”唯一的希望。这太过颠覆,太过冒险,更像是一个……借口。
李刍风燃烧自我,只来得及传递那破碎的意念和警告,何来实质证据?
他看着琳秋婉那毫不退让的、充满了理性审视的目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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