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西山,
浓重的暮色如同墨汁般在天际晕染开来,迅速吞没了丰君府城外的原野。
城头上,火把次第亮起,在夜风中摇曳,将守军紧张不安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南城门楼内,沈蠡身披锦袍,眉头紧锁,
再次走到垛口前,极力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区域眺望。
然而,目力所及,只有一片深沉如墨的夜色,
别说军队调动的迹象,连半点火光、一丝人声都无。
静,静得反常,静得让人心悸。
“他们……当真在那里?”
沈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回头问身旁的都尉熊威。
熊威也有些不确定,硬着头皮道:
“回府尊,探马回报,叛军午后确实在四百步外扎营列阵,并未离去。可这入夜后……”
他也说不下去了,按常理,即便是围城,夜间也该有营火、巡更之声,怎会如此死寂?
“若非提前知晓,本官还以为外面空无一人。”
沈蠡喃喃道,心头那股白日里因对方“兵甲简陋”而升起的轻视,渐渐被一种莫名的不安取代。
这种违背常理的安静,比旌旗招展、鼓噪而进更让人感到压抑和诡异。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
“传令各门,加倍警惕!尤其是南门,给本官把眼睛瞪大些!叛军定然在搞什么鬼!”
“是!”
与城头上沈蠡一方的惊疑不定相比,四百步外的桃源军大营,
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沉稳有序、蓄势待发的肃杀气氛。
营中严格实行灯火管制,所有人静默待命,只有巡逻队细微的脚步声和军官压低嗓音的最后确认。
中军帐内,灯火也只留了一盏。
林珩并未披甲,只着一身便利的深色劲装,正与孙敖对坐。
战前的紧张似乎并未影响到他,反而有闲心与孙敖品着清茶,低声聊着些看似与战事无关的话题。
“孙先生久在丰君府为官,对此地人物风情,想必是了如指掌。”林珩抿了一口茶,随意问道,
“除沈蠡及其党羽,这府城内外,可还有哪些人物,或值得注意的?”
孙敖略一沉吟,放下茶盏,眼中露出追忆之色:
“不瞒家主,确有一人,每每思之,都觉扼腕。
此人姓罗名荣,字子实,乃丰君府本地人氏。
当年下官在府中任事时,他亦在同僚之列。”
“哦?此人如何?”林珩来了兴趣。
“此人之才,尤在治政理狱、明察秋毫。
心思缜密,刚正不阿,且嫉恶如仇,眼中揉不得沙子。”孙敖叹道,
“只可惜,性情过于刚直。当年一次议事,
沈蠡欲行不公之事,罗荣竟于大庭广众之下,据理直言,驳斥所行之事,让沈蠡颜面尽失。
自此,便遭沈蠡忌恨,明升暗降,屡遭排挤。
罗荣见抱负难伸,官场污浊,又不愿同流合污,
便于数年前,心灰意冷之下,挂冠而去,自此不知所踪。”
孙敖眼中满是惋惜:
“以罗子实之才,若逢明主,假以府县之地,必能吏治清明,百姓受惠。
可惜,可惜了……不过,他既是丰君府人,家眷应在此地,
若我等攻下府城,仔细寻访,或能找到其下落。”
林珩听得目光微亮。能被孙敖这等大才称为“大才”的,
且具备“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明察秋毫”这些特质,
这罗荣绝对是一位治世能臣、监察干才的胚子!
这正是桃源未来极度需要的人才类型!
他当即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攻下府城后,寻访此人的优先级,必须提到最高。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名亲卫掀帘而入,肃立敬礼,低声道:
“家主,赵统领派人回报,各部已准备就绪,时辰将至。”
帐内轻松闲聊的气氛瞬间收敛。林珩与孙敖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知道了。”林珩平静地点了点头,对孙敖道:
“孙先生,按计划,你暂留中军,待缺口打开,再随第二波入城。”
“孙敖明白,家主小心。”孙敖拱手。
林珩不再多言,大步走出军帐。
帐外夜色深沉,星月无光,正是夜袭的绝佳时机。
他抬眼看了看那沙漏已大概到了子时(深夜11点)。
他转向一直肃立身旁的亲卫队长,点了点头,只吐出一个字:“起。”
亲卫队长肃然领命,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中早已装填好的燧发枪,
枪口斜指漆黑无云的夜空,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震耳的枪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如同惊雷炸响,远远传开!
这,就是进攻的号令!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一刹那——
“轰!轰!轰!轰!轰——!!”
部署在阵前黑暗中的数十架手榴弹抛投机同时激发!
黑压压的手榴弹群拖着嗤嗤燃烧的引信尾焰,如同来自地狱的蜂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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