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宸摔门而去的巨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舒瑾独自站在出租屋的中央，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这个狭小的空间突然显得格外空旷，空气中还残留着谷宸留下的烟味和谎言的气息。
她缓缓蹲下身，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瓷——那是刚才谷宸发脾气时摔碎的杯子。瓷片边缘锋利，一不小心就划破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间出租屋简陋得令人心酸。墙皮有些地方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灰暗的水泥；家具都是房东留下的旧物，沙发上的弹簧已经失去弹性，坐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声响；卫生间的水龙头永远关不紧，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厨房的抽油烟机布满油污，每次做饭都会让整个屋子弥漫着油烟味。
舒瑾的目光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每一个角落都提醒着她如今的落魄。她想起临江苑那个宽敞明亮的家，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整面墙的落地窗，清晨阳光会洒满整个客厅；想起那个设备齐全的厨房，她曾经在那里为江弈煲汤，虽然手艺生疏，但江弈总是笑着说好喝；想起那个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阳台，夏夜的晚风轻柔，他们常常相拥着看楼下的车水马龙。
那些被她视为理所当然的幸福，如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起初只是无声的滑落，渐渐地，她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哭得浑身发抖，仿佛要把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委屈、悔恨和绝望都哭出来。
哭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在意。
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声音已经嘶哑，眼泪也流干了。她疲惫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弈的场景。那是在一个行业论坛上，他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发言，台上的他自信从容，目光坚定。会后，他主动来找她搭话，说要请教一些广告策划的问题。其实后来她才知道，他早就注意到她了，所谓的请教不过是个借口。
她想起江弈向她求婚的那个夜晚。他包下了整个餐厅，在漫天星光下单膝跪地，手中举着钻戒，眼神真挚而热切：“小瑾，嫁给我，我会用一生来爱你、呵护你。”她当时感动得泪流满面，毫不犹豫地说了“我愿意”。
她想起婚后生活的点点滴滴。江弈工作再忙，也从不忘记他们的纪念日；她随口说喜欢某款包包，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她的衣帽间；她半夜说想吃城南的宵夜，他二话不说开车去买；她生病发烧，他放下重要会议在家陪了她整整三天。
而那些她曾经耿耿于怀的“冷落”，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他加班到深夜，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他出差在外，每天都会抽时间给她打电话；即使再累，他也从不把工作中的负面情绪带回家。
“我真是瞎了眼......”舒瑾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她为了谷宸那种人，放弃了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谷宸给她的是什么？是甜言蜜语的欺骗，是永无止境的索取，是危难时刻的逃避。而江弈给她的，是实实在在的呵护，是无条件的包容，是坚实可靠的港湾。
巨大的悔恨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狠狠打醒那个被虚荣和冲动蒙蔽了双眼的自己。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她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咽下。
她走到那个破旧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穿着廉价的睡衣，整个人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这哪里还是那个被江弈捧在手心里的江太太？
她想起从前，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新款，梳妆台上摆满了顶级护肤品，每次出门前都要精心打扮许久。江弈总是耐心地等她，从不催促，有时还会温柔地说：“我老婆怎么打扮都好看。”
而现在，她连买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要犹豫再三。
夜渐渐深了，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窗户，像是为她奏响的挽歌。舒瑾蜷缩在沙发上，身上只盖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出租屋里没有暖气，寒冷的夜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想起临江苑那个家，恒温空调永远保持着最舒适的温度，冬天有地暖，夏天有冷气，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寒冷。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嘲笑她如今的悲惨处境。
她想起提出离婚那天，江弈眼中的痛苦和不可置信；想起他最后一次问她：“你真的要为了那样一个人，放弃我们五年的感情？”当时她是如何决绝地回答：“是，我受够了这种生活！”
她想起在民政局门口，江弈最后一次回头看她，眼神冰冷而陌生：“舒瑾，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当时她不以为然，现在才明白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他收回了所有的爱与呵护，从此她的喜怒哀乐，再也与他无关。
“江弈...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舒瑾把脸埋在膝盖里，呜咽着说。可是这声道歉，他永远也听不到了。
她知道，以江弈的性格，既然决定了放手，就绝不会回头。那个曾经视她如珍宝的男人，已经被她亲手推开，再也回不来了。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仿佛在为她哭泣。舒瑾抬起头，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火，那些光亮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失去了这世上最爱她、最能给她幸福的男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渣男。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她的心，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一切都太晚了。她的任性妄为，她的不知珍惜，她的虚荣自私，终于让她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而这个代价，远比她想象中要沉重得多。
舒瑾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泪水再次涌出，混合着窗外的雨声，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无尽地流淌。第一卷就在这无尽的悔恨和泪水中，缓缓落下帷幕。
而等待她的，将是更加艰难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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