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宸在公园长椅下蜷缩着身体，深秋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单薄的衣衫。这是他流落街头的第三天，手机早已没电关机，身上的最后几枚硬币也在昨天买了两个冷硬的馒头后彻底耗尽。清晨的露水浸透了他破旧的裤管，冻得他浑身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公园里渐渐有了晨练的老人，他们的谈话声随风飘来：
“老谷家那小子可真不是东西，听说在外面骗了好几个姑娘！”
“可不是嘛，昨天他表叔气得把家里他所有的照片都烧了，说再也不认这个侄子了。”
谷宸的心猛地一沉。他艰难地从长椅下爬出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公园门口的公共电话亭。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口袋里找到最后一枚硬币，颤抖着投进投币口，拨通了远在老家的表叔的电话。
“叔，是我，小宸...”他的声音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断断续续。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表叔暴怒的吼声：“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有脸打电话来？我们老谷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叔，你听我解释，那些都是别人造谣...”
“造谣？”表叔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人家连你十六岁就骗邻居家闺女的事都查出来了！你王阿姨说了，你当年把人家姑娘骗得团团转，差点闹出人命！”
谷宸握电话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叔，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就再帮我一次...”
“帮？我怎么帮？”表叔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绝望，“全村人都知道我们老谷家出了个骗子。你堂妹马上就要说亲了，现在对方一听是我们家的，连见面都不肯。谷宸，你就发发善心，别再联系我们了，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只剩下无情的忙音。谷宸呆立在电话亭里，浑身冰凉。表叔是他最后一个还愿意偶尔接济他的亲人，如今这条路也彻底断了。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一个曾经一起在社会上混的“兄弟”的电话。对方接得很快，语气却冷若冰霜：
“哟，这不是咱们的谷大少吗？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强哥，我遇到点麻烦，能借我点钱应急吗？等我翻了身一定...”
“打住打住！”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谷宸，不是兄弟不帮你，现在全城都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了。我劝你赶紧离开这个城市，别连累我们这些老朋友。”
谷宸急忙道：“强哥，看在我们以前一起混的份上...”
“以前是以前！”对方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我警告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还跟你这种人有联系，我在这条道上还怎么混？”
电话再次被无情挂断。谷宸绝望地发现，连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混混都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饥肠辘辘的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向那家他常去的黑网吧。至少那里能遮风挡雨，也许老板看在他曾经是常客的份上，会让他赊账上几个小时网，让他有机会再联系几个可能的“目标”。
然而他刚推开网吧的门，老板就像看见瘟神一样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厌恶和警惕：
“出去出去！我们这不欢迎你！”
谷宸试图辩解，声音带着哀求：“老板，我就上两个小时网，等我找到人...”
“等你什么？等你再骗点钱来付账？”老板指着门口，语气咄咄逼人，“赶紧滚！别影响我做生意！其他客人看到你在这，都不敢来了！”
网吧里的人都好奇地望过来，有人认出了他，开始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谷宸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狼狈地退出了网吧，身后传来老板重重的关门声。
接下来的一整天，谷宸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抱着侥幸心理，试图去那家他常住的小旅馆求个住处。还没等他开口，老板娘就直接报了警，对着电话大声说：“警察同志，那个骗子又来了，他还欠着之前的房钱没还呢！”
他饿得头晕眼花，想去常吃的那家面馆讨碗面汤。刚走进门，老板就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把他轰了出来，义正词严地说：“我们这里不接待骗子，你影响我们做生意了！”
甚至连街角的便利店，看到他走近就直接拉下了卷帘门，仿佛他是带着瘟疫的灾星。
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谷宸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躲在一个废弃的报刊亭里。雨水顺着破旧的顶棚漏下来，滴在他脸上，与悔恨的泪水混在一起。
他曾自诩是这个城市的猎手，游走在各色女人之间，用精心编织的谎言轻易获取他想要的一切。如今他却成了连乞丐都不如的存在，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奢望。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人，现在见到他就像见到了什么脏东西，唯恐避之不及。
“江弈...你够狠...”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夜色渐深，雨越下越大。破旧的报刊亭已经不能为他提供足够的遮蔽，谷宸不得不再次走上街头，在寒冷的雨水中寻找能够过夜的地方。
他路过一家高级餐厅，透过洁净的落地窗，看见里面衣着光鲜的客人们正在享用精致的晚餐。温暖的灯光，闪亮的餐具，人们脸上洋溢的愉悦笑容...这一切都与他现在的处境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刺痛了他的双眼。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里的常客，可以随意点最贵的菜品，开最好的红酒。如今却连站在窗外多看一眼，都会被警惕的保安驱赶，仿佛他会玷污那片光鲜的天地。
最终，他在一个在建工地找到了暂时容身之处。躺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雨声，谷宸第一次开始认真反思自己的人生选择。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本事”，那些他沾沾自喜的“战绩”，如今都成了将他推入深渊的巨石。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就像表叔说的，他让整个家族蒙羞，让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感到耻辱。在这个寒冷的雨夜，谷宸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无处遁形。每一个曾经向他敞开的大门，如今都对他紧紧关闭。而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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