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早晨,法院门前的台阶被稀薄的阳光照得泛着冷硬的光泽。秦砚从黑色的轿车上下来,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他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带结,动作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沉静的冷峻。他身侧跟着一位提着公文包、神情严肃的中年律师,两人没有交流,径直穿过安检,走向指定的调解庭。
他们到得太早,庭内空旷而安静,只有书记员在低头准备文件的窸窣声。秦砚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背脊挺直,目光平视前方,落在空无一人的审判席上,仿佛一座隔绝了所有情绪的石雕。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冰冷而肃穆。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门口传来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宋建国率先走了进来,脸色紧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王雅娟紧随其后,一手紧紧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宋雨晴。
宋雨晴的样子与秦砚形成了惨烈的对比。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件薄开衫,却依旧显得单薄畏缩。脸上虽然化了妆,却掩盖不住眼底浓重的青黑和红肿的眼皮,嘴唇缺乏血色,微微干裂。她的头发有些毛躁地披在肩上,整个人像一朵被狂风暴雨蹂躏过后,失了水分和精神气的花。她低垂着头,被母亲半扶半拉着,几乎不敢看周围的环境。
然而,就在走向座位,目光不经意扫过全场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秦砚。
他坐在那里,平静无波,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曾经那双看着她时会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在她看过去时,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是极其淡漠地、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般,视线从她身上滑过,然后便落在了他身边的律师递过来的文件上,再未抬起。
那一眼,比法院冰冷的墙壁更让宋雨晴感到刺骨的寒意。形同陌路……原来真正的形同陌路,是这样的感觉。不是愤怒的瞪视,不是怨恨的仇视,而是彻底的、将她从视线和生命中彻底抹去的无视。她的心猛地一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没有当场失态。
调解很快开始。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调解员坐在中间,试图用温和的语气打开局面。
“秦先生,宋女士,今天把两位请到这里,是希望本着维护家庭和谐的原则,看能否通过沟通,化解矛盾,看看还有没有和好的可能……”调解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宋雨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未语泪先流。她吸着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断断续续地开口:“调解员老师……我,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有些小性子,可能,可能有时候忽略了秦砚的感受……但是,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婚,我真的不想离……”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试图看向秦砚,却发现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仿佛她泣血的诉说与他毫无关系。这种无视让她更加心慌,语速不由得加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指责:“是他……是他先不信任我的,总是因为一些小事跟我吵架,后来……后来也总是冷落我,忙工作,不回家……我才,我才一时糊涂……”
她的话语逻辑混乱,试图将过错分摊,将自己置于一个被冷落、被误解的受害者位置。
轮到秦砚这边陈述时,他并没有亲自开口,只是对身旁的律师微微颔首。
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平稳、客观,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商业报告:“尊敬的调解员,我方当事人秦砚先生与宋雨晴女士感情确已破裂,并无和好可能。秦先生主张离婚,是基于客观事实和长期积累的矛盾。”
律师打开文件夹,取出几张打印好的照片复印件,以及一份整理成文字记录的文档。“这是部分证据。照片显示,宋女士在婚姻存续期间,与一位赵东阳先生过往从密,行为举止超出正常朋友界限,多次在深夜单独会面,包括在咖啡馆共享甜品、由对方擦拭嘴角等亲密举动,严重伤害了夫妻感情。”
那些略显模糊但足以辨认出人影和动作的照片被推到调解员面前,宋雨晴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那只是角度问题,但在铁证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律师继续冷静地陈述:“此外,根据录音文字整理,宋女士多次在沟通中,对我方当事人进行人格贬低,例如直言‘无能’、‘失败者’,并多次将我方当事人与赵东阳先生进行比较,明确表示‘后悔’嫁给我方当事人。这些言论对我方当事人造成了极大的精神伤害。”
一桩桩,一件件,原本在宋雨晴看来只是“小事”、“气话”的行为,在律师条理清晰的陈述下,被串联成了指向“感情破裂”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链。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她试图掩饰、试图轻描淡写的丑陋,都被赤裸裸地摊开在这间庄严肃穆的法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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