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渗入骨髓的湿冷。赵东阳蜷缩在出租屋那张散发着一股馊味的薄被里,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他拿着大把现金在赌场挥霍,一会儿是秦砚冰冷的目光和那封沉甸甸的律师函,一会儿又是宋雨晴满脸泪痕地指责他……他猛地惊醒,心脏在瘦弱的胸膛里怦怦狂跳,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屋子里冷得像冰窖,暖气早已因为欠费被停了。他哆嗦着爬起身,裹紧身上那件起了无数毛球的旧毛衣,走到窗边,撩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窗帘一角。楼下街道空荡荡的,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寒风中机械地扫着地。远处高楼林立的CBD方向,与他无关的繁华正在苏醒。
自从上次律师函送达,“星闻速递”那边也彻底断了联系后,赵东阳就像一只被彻底踩碎了外壳的虫子,连最后一点虚张声势的勇气都丧失了。恐惧日日夜夜啃噬着他,他不敢出门,怕遇到秦砚的人;他也不敢再联系任何人,生怕成为对方追踪的线索。积蓄早已耗尽,他靠变卖屋子里最后几件稍微值钱的东西(一台老掉牙的笔记本电脑,一块不知真假的手表)和方便面度日,穷困潦倒到了极点。
但人到了绝境,有时反而会滋生出一种病态的、不切实际的妄想。这几天,他开始偷偷在网上搜索偷渡的渠道,幻想能筹到一笔钱,跑到哪个东南亚小国隐姓埋名,重新开始。他甚至又登录了以前那些见不得光的论坛,试图寻找“快钱”的门路,脑子里转着更加危险的念头。
“总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他搓着冻僵的手,对着蒙尘的窗玻璃哈出一口白气,喃喃自语,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癫的偏执光芒。他拒绝去想那封律师函上列举的罪名,拒绝去想秦砚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他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认定只要自己足够小心,总能找到夹缝钻出去。
然而,他低估了秦砚的耐心,也低估了法律这张网的严密。
上午九点刚过,一阵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不容置疑的厉喝,彻底击碎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开门!警察!”
赵东阳瞬间魂飞魄散,手里的半块干硬面包掉在地上。他像被钉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四肢冰冷僵硬。
“赵东阳!我们知道你在里面!立刻开门,配合调查!”门外的声音更加严厉。
逃?往哪里逃?这破旧的出租屋连个后窗都没有。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绝望像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门被从外面打开(或许是房东配合,或许有其他手段),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快步走入,迅速控制了现场。为首的一名中年警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肮脏凌乱、散发着异味的环境,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赵东阳身上。
“赵东阳,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这是传唤证。”警官出示证件,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涉嫌敲诈勒索、诽谤诬陷,以及另一起诈骗案,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我……我没有……是冤枉的……”赵东阳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嘶哑,眼神涣散。
“有没有,调查了就知道。”警官不为所动,示意旁边的警员,“带走。”
两名年轻的警员上前,一左一右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赵东阳这才如梦初醒,开始剧烈地挣扎,声音扭曲变调:“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是秦砚!是秦砚陷害我!还有宋雨晴那个贱人!他们联手害我!”
他的叫骂声在空旷破败的楼道里回荡,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与怨毒,却无人理会。警察面无表情地执行着程序,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那“咔哒”一声轻响,如同命运的锁扣,将他牢牢锁死。
他被带下楼,塞进警车。清晨稀薄的阳光下,他那张因为长期失眠、营养不良和此刻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在警车车窗后一闪而过,苍白得像个鬼魅。周围有早起的邻居探头张望,指指点点,眼神里有好奇,有鄙夷,却没有丝毫同情。
他完了。他清楚地知道。秦砚不会给他任何机会,那些他曾经做过的、以为天衣无缝的龌龊事,恐怕早已被查得一清二楚。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是牢狱之灾,是社会性死亡。他所有的野心、算计、不甘,最终都化作了手铐的寒光和警笛的鸣响,消失在城市清晨的车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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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下午,宋雨晴正在宋氏文化公司一间临时分配给她的小办公室里,对着电脑核对陈野春季展览的场地布置方案细节。办公室里堆着一些艺术画册和项目文件,虽然杂乱,却充满生气。窗台上的绿植是她新买的,枝叶舒展,给这间略显陈旧的小屋带来一抹亮色。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李薇发来的一个新闻链接,附言简短:“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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