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午后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懒洋洋地洒在街道上。宋雨晴刚从一家新开的、专注于陶瓷艺术的工作室出来,手里拿着几份年轻艺术家的资料和作品照片。她最近在留意新的投资方向,除了绘画,一些有潜力的工艺美术品也开始进入她的视野。
工作室位于城南的老城区,距离她现在的公寓和常去的艺术区都有些距离。她本想直接打车回去,看了看时间尚早,又瞥见路边共享单车的停放点,忽然心血来潮,扫码解锁了一辆。
她骑着车,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悠悠地前行。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吹在脸上有些凉,却也让头脑格外清醒。她穿过一条条或喧嚣或静谧的街巷,看着路旁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然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
不知不觉,拐过一个路口,眼前出现的街景和建筑轮廓,让她握着车把的手微微一顿。
是“丽景苑”所在的那个街区。
高档公寓楼矗立在街角,外观依旧精致现代,楼下的绿化带里,耐寒的冬青依旧苍翠,几个老人正带着孩子在步道上散步。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连门口那家24小时便利店招牌的颜色,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宋雨晴下意识地停下了车,单脚支地,就停在了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
她抬起头,目光掠过那栋楼。她曾经的家,在中间偏上的某个楼层。此刻,那些窗户大多拉着窗帘,偶尔有几扇敞开着,晾晒着衣物,透出寻常人家的生活气息。她甚至能准确地指出,哪一扇窗后,是曾经的主卧,哪一扇是书房,哪一扇是那个有着巨大落地窗、可以俯瞰半个城市夜景的客厅。
心脏,在最初的、条件反射般的微微一紧之后,竟奇异地平稳下来。没有汹涌的回忆画面强行闯入,没有尖锐的痛楚袭来,甚至没有多少怅惘。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像看着一个与自己有过一段渊源、但早已无关紧要的旧地标。
那些曾在这里发生过的欢笑、温情、争执、冷漠、乃至最后死寂般的绝望……都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坚硬的玻璃罩子隔开了。她能看见它们模糊的影子,却再也感受不到其中的温度或寒意。
她曾经在这里,作为秦砚的妻子,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奢华也最空洞、最被呵护也最不懂珍惜的几年。她在这里挥霍过他的爱,也在这里亲手将那份爱碾碎。这里见证了她的愚蠢、虚荣和成长必须付出的惨痛代价。
如今,站在它的对面,她心中升起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承认那段婚姻的失败,承认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她不回避,不粉饰。就像看待一尊打碎了的、无法修复的瓷器,惋惜或许有,但更重要的是接受它已经碎了的事实,并小心清理掉碎片,避免再被划伤。
她也接受了自己为此付出的代价——失去了一个曾经深爱她的男人,失去了那段本可能幸福的婚姻,经历了从云端跌落的狼狈和长达数月的锥心痛苦。这些,都是她成长的学费,昂贵,但似乎……必要。
骑着车缓缓驶离“丽景苑”街区时,宋雨晴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大楼在渐浓暮色中的轮廓,心中一片澄澈。
再见,过去。
不再有恨,也不再有留恋。
只有铭记于心的教训,和向前走的决绝。
几天后,她约了李薇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见面。咖啡馆靠窗的位置阳光很好,桌上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拿铁。
李薇翻看着宋雨晴带来的几份艺术家资料,啧啧称奇:“你现在眼光可以啊,这几个我都觉得挺有意思。尤其是这个做现代漆器的,风格很独特。”
宋雨晴搅拌着咖啡,笑了笑:“还在摸索阶段。不过,这次陈野的展览让我学到很多,也更清楚自己喜欢和擅长做什么了。”
“有什么新打算?”李薇放下资料,好奇地问。
宋雨晴沉默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眼神变得认真而明亮:“我想……在艺术品投资和策展这个领域,继续深入下去。不仅仅是为公司做事,也想为自己积累更多的经验和资源。”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最近接触了一些独立的小型画廊和艺术空间,也在留意合适的场地。也许……再过一两年,等时机成熟一些,经验更丰富一点,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自己经营一家小画廊。不用很大,但要有明确的定位和特色,专注于发掘和推广真正有潜力的青年艺术家,就像陈野这样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经过深思熟虑的笃定。这不是一时兴起的空想,而是基于这大半年来的实践、学习和反思后,逐渐清晰的职业路径规划。
李薇听得有些发怔,随即眼睛亮了起来:“真的?你想自己当老板?开画廊?”
“有这个想法。”宋雨晴点点头,“不过还早,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资金、人脉、更专业的行业知识……我现在做的每一个项目,都是在为那个目标打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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