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空气中浮动着暖融融的气息,梧桐叶已从嫩绿转为浓郁的翠色,在午后阳光里投下斑驳摇晃的影子。宋雨晴刚从“文柏艺术基金”的项目筹备会回来,坐在自己那间租来的、位于老居民楼顶层附带的小小工作室里。
工作室不大,但朝南,阳光充足。靠墙的木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种艺术书籍、画册、展览资料,以及她从各地淘来的、具有独特质感的废弃小物件——生锈的齿轮、斑驳的瓷片、纹理奇特的木块、色彩剥落的老墙皮……这些都是她为“城市基因”项目搜集的灵感素材。窗边的长条工作台上,摊开着项目的初步策展框架草图和艺术家资料,旁边还放着半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加入“文柏艺术基金”项目顾问团队已经一个多月。这份工作比她预想的更具挑战性,也更有价值。每周的头脑风暴会议,与来自不同领域专家学者的碰撞,对大量艺术家提案的审阅评估,以及不断深化、调整的策展思路……让她每天都处于一种高强度、高密度的学习和思考状态。累,但充实得让她几乎忘记了时间。
她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打算休息片刻,顺手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习惯性地浏览起当日的新闻推送。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掠过几条国际时事和经济动态,忽然,一组格外醒目、排版精致的新闻标题和配图,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砚华资本与澜语联姻:秦砚沈清澜正式宣布婚期,商界艺术界共襄盛事”
“强强联合终成正果:秦沈两家发布联合声明,婚礼将于今秋举行”
“从并肩到携手:起底秦砚与沈清澜的‘势均力敌’爱情路”
几乎所有的财经头条、娱乐焦点、时尚快讯,都在同一时间被这条消息占据。配图是两家联合发布的官方订婚照,以及几张不知何时被拍到的、两人私下同行的温馨画面。照片上的秦砚,一如既往的沉稳矜贵,而沈清澜,依偎在他身旁,笑容明媚自信,两人之间流动的默契与幸福,透过屏幕都能清晰感知。
新闻稿措辞考究,正式宣布了秦砚先生与沈清澜小姐的婚讯,婚礼定于三个月后举行。稿件简要回顾了两人各自的成就,称他们的结合是“资本力量与美学创新的完美融合”,是“彼此成就、共赴未来的典范”。报道还提及,婚礼将由两家共同操办,预计规模空前,备受各界瞩目。
平板电脑的光线映在宋雨晴的脸上,她的表情在最初的瞬间,有极其细微的凝滞。随即,那点凝滞便如同春日湖面上的薄冰,悄无声息地融化、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裂痕。
她平静地、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淡漠地,逐一看完了那几条最主要的报道。心中,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酸涩、刺痛或波澜。就像看一条关于遥远国度皇室大婚的新闻,知晓,但无关。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抚平一切,当一个人真正从内里站立起来,找到自己的坐标和方向时,过往的一切爱恨纠葛,都会褪色成背景里一幅模糊的、无关紧要的旧画。
秦砚和沈清澜,他们要结婚了。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志趣相投。
很好。
真的很好。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场婚礼的盛况:衣香鬓影,名流云集,极致的奢华与浪漫,所有媒体的长枪短炮,无数人羡慕祝福的目光。那是属于他们的、理所当然的锦绣篇章。
而她宋雨晴,只是这座城市里,一个刚刚在事业上找到些许方向、正在为一份有价值的工作而努力的普通职业女性。他们的世界,早已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关掉新闻页面,她将平板电脑扣在桌面上。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鸽哨声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阳光斜斜地洒在工作台上,照亮那些摊开的草图和她搜集来的小物件。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却又无比自然地浮现出来。
应该……送一份礼物吧?
不是出于任何旧情或羁绊,也不是为了彰显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曾经有过交集、如今已然彻底放下的“故人”,对那段早已落幕的过往,做一个真正干净、坦荡的了结。也是对那两个人,献上一份迟来的、也是最后的、纯粹的祝福。
送什么?昂贵的礼物她不打算送,也送不起,更没必要。形式化的贺卡或鲜花?太过敷衍。
她的目光,落在了工作台上那些她从城市各个角落搜集来的、承载着时间痕迹的小物件上。一个想法渐渐清晰。
她想要亲手制作一件小小的艺术品。不署名,不附带任何个人信息,匿名寄出。礼物本身,就是她所有的态度和祝愿。
接下来的几个傍晚,在忙完基金会的日常工作后,她都会留在工作室里,静静地鼓捣那些小东西。她选了一块厚实粗糙的深灰色老船木作为底板,木质纹理苍劲,边缘还保留着自然腐蚀的痕迹,象征着时间的沉淀与厚重。
她又从搜集的物件里,精心挑拣出几样:一片形状不规则、泛着温润光泽的乳白色贝壳残片;一小段被磨得光滑、颜色深沉的古铜色齿轮;几缕坚韧的、浅金色的干枯藤蔓;最后,是一小块她自己用透明树脂封存起来的、刚冒出的、鲜嫩欲滴的绿色三叶草嫩芽——那是她在工作室窗台花盆里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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