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西郊外的荒地,被一圈半人高的野荆棘围得密不透风。荆棘枝条上的尖刺泛着青白色的冷光,还夹杂着几株带毒的野蔷薇,艳红的花瓣开得肆无忌惮,却没半个人敢伸手去碰。这里离五龙会据点足有三里地,周遭尽是荒坟和没人打理的乱草,风一吹过,荒草窸窸窣窣地响,像是有鬼魅在低语,平日里别说樵夫,就连附近的农户都绕着走,正是陈启然眼中“藏得住天大秘密”的绝佳之地。
晨光刚漫过远处的树梢,金色的光线穿过薄雾,洒在荒草叶尖的露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陈启然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药篓,脚步轻快地踏过乱草。他身上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点,脸颊被晨风一吹,透着健康的红晕,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兴奋。药篓里垫着一层厚厚的松针,松针上躺着虎丘山带来的龙涎草种子——那种子黑黝黝的,只有米粒大小,表面却裹着一层奇异的油脂光泽,像是被巧手匠人打磨过,凑近了闻,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草木清香。
“动作都轻点,脚下的垄沟是昨晚连夜整的,踩坏了就得重新来。”陈启然回头叮嘱身后的两个后勤组帮众。这两人是林落宇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叫石头,一个叫栓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嘴严手巧,还懂点侍弄庄稼的门道。两人连忙点头,手里的锄头攥得紧紧的,连扬都不敢扬太高,生怕碰坏了地里的土。
荒地早已被翻整得平平整整,土层松松软软的,还被划分成了十垄整齐的菜畦,菜畦之间挖着浅浅的排水沟,沟里铺着碎瓦片,能及时排掉积水,避免龙涎草种子被泡烂。陈启然蹲下身,膝盖压着微凉的泥土,从药篓里捏出一粒龙涎草种子。他的指尖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激动——这可是虎子歃血为盟时赠的宝贝,是解开龙纹秘密的关键。
他先用食指在土里戳出一个半寸深的小坑,把种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再用旁边筛过的腐叶土轻轻盖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刚出生的婴孩。腐叶土是他特意从老树林里挖来的,混着碾碎的草木灰,松软又肥沃,正是龙涎草喜欢的土壤。每一粒种子之间,都隔着两尺的距离,陈启然说,龙涎草根系发达,离得太近会抢养分。
“都记好了,”陈启然一边种,一边压低声音念叨,语气里满是郑重,“龙涎草这东西金贵得很,喜阴怕涝,沾不得井水河水,只能用晨露或者雨水浇。三天浇一次,一次只许浇半瓢,多一滴都能把根泡烂。还有,这玩意儿见不得强光,待会儿咱们把带来的稻草帘子搭上,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盖严实,傍晚再掀开透透气。”
石头和栓子听得格外仔细,手里的动作也跟着慢下来,种种子的手指轻得像捻着羽毛。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袋子种子是林峰哥和启然哥从虎丘山舍命换来的,虎子帮主说了,龙涎草能引动龙纹共鸣,五龙会能不能解开身上的秘密,能不能压过龙兴社,全指着这些黑黝黝的小东西了。
种完最后一粒种子时,日头已经升到了半空,金色的光线晒得人后背发烫。陈启然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菜畦,眼底满是期待的光。他又从药篓里拿出几株不起眼的野草,那是他从老街药铺讨来的“掩人草”,叶片细长,颜色青黄,和龙涎草刚发芽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他把掩人草一棵一棵种在菜畦的边缘,错落有致,远远看去,这片地就像是随便种了些不值钱的野草。
“石头,把荆棘再扎密点,”陈启然指着周围的荆棘丛,“再砍些带刺的枝条,把豁口都堵上,别留能钻进去的缝。栓子,去把那木牌子立在路口,字写得歪歪扭扭点,越吓人越好。”
两人应声而去。石头扛着锄头,把荆棘丛的豁口都用新砍的枝条扎紧,尖刺朝外,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栓子则把一块破木板立在路口,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八个大字:荒地有毒,闲人莫入,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狠劲。
陈启然蹲在菜畦边,轻轻拨开一片掩人草的叶子,看着土里刚埋下的种子,嘴里低声自语:“龙涎草啊龙涎草,你可得争点气,快点发芽。五龙会的秘密,五龙镖局的过往,咱们兄弟几个的命,可都指着你了。”
风从荒坟那边吹过来,带着一丝腐叶的凉意,吹得稻草帘子沙沙作响。陈启然裹紧了短褂,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排水沟,确认每一条沟都能顺畅排水,才和石头、栓子一起离开。临走时,他还特意绕到荆棘丛外,用脚把他们来时留下的脚印踩平,又撒了些干土盖住,做得天衣无缝。
夕阳西下时,陈启然又悄悄来了一趟。他没进荆棘丛,只是站在远处的土坡上,借着昏黄的余晖,远远看着那片被稻草帘子盖住的菜畦。晚风拂过,稻草帘子轻轻晃动,隐约能看到底下那片刚播下希望的土地。
他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龙纹手记》,封面是用粗布包的,边角已经磨得发毛。他翻开新的一页,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提笔写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迹:
五月十二日,龙涎草种子入土。
土壤配比:腐叶土七成,草木灰三成,疏松透气,忌板结。
培育条件:避光,忌涝,晨露浇灌,三日一次,每次半瓢。
防护措施:荆棘丛围合,外围种植掩人草,立警示木牌,派后勤组帮众轮班暗中巡查,每日辰时、酉时各一次。
备注:此地隐秘性极高,需严令帮众不得外泄。龙兴社探子遍布沪西,一旦暴露,药田必遭毒手,切记切记!
写完,他合上手记,揣进怀里贴身的位置,又看了一眼那片菜畦,才转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而那片被荆棘和秘密守护的菜畦里,一粒粒黑黝黝的种子,正悄然汲取着土壤里的养分,在湿润的腐叶土中,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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