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西的晨光,是被码头货仓的铜铃唤醒的。薄雾还没散尽,码头上就飘起了馄饨的香气,阿婆的摊子支在老槐树下,蒸腾的热气裹着葱花味,勾得早起的搬运工们直咽口水。
天刚亮透,林落宇就揣着一本厚厚的蓝皮账簿,踩着青石板路,挨家挨户地敲商户的门。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袖口挽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还拎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阿婆刚出锅的热馄饨。
“张老板,早啊!”林落宇站在“张记建材铺”门口,朝正在搬木料的汉子拱手,声音温和得像清晨的风。
张老板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淌着汗,他直起腰,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落宇兄弟,稀客啊!快进来歇会儿!”他接过林落宇手里的油纸包,递给旁边的伙计,“去,给大家分了,垫垫肚子!”
伙计们欢呼一声,围过来抢着吃馄饨,嘴里还念叨着:“落宇兄弟就是贴心,知道我们早上饿!”
林落宇走进铺子里,找了张板凳坐下,把蓝皮账簿摊在柜台上。账簿的封面上,用毛笔写着“沪西商户营收明细”,里面的字迹工整清秀,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张老板,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个正经事。”林落宇推了推眼镜,指着账簿上的一行数字,“你看,这是上个月你的建材铺营收,比之前涨了三成。这多亏了五龙会护住了码头,龙兴社的人不敢再来讹钱了。”
张老板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是啊,之前那些日子,真是难熬。雷哥那群人,三天两头来要钱,不给就砸铺子。要不是你们五龙会,我这铺子早就关门大吉了。”
“可龙兴社的人,从来就没安分过。”林落宇的声音沉了沉,“昨天城南的赵记粮行,就因为不肯交保护费,夜里被人翻墙进去,偷了两袋新米。赵老板报了官,可警察那边,你们也知道,根本指望不上。”
张老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一拳砸在柜台上,震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这群狗娘养的!真是阴魂不散!”
铺子里的伙计们也都义愤填膺,纷纷骂了起来。
林落宇等众人的情绪平复了些,才缓缓开口:“所以,我想牵头成立一个商户互助基金。”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大家自愿捐款,多少不限。钱由我来保管,账本每天晚上贴在晴花坊门口,接受所有人监督。谁家要是遭了难——被砸了铺子、遭了火灾、遇了小偷,就从基金里拨款帮扶;谁家要是被龙兴社刁难,我们就凑钱请律师、找关系,绝不让一家商户孤零零地扛着!”
“这个主意好啊!”一个年轻的伙计率先喊了起来,“我捐五块!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心意!”
“我捐十块!”
“我捐二十!龙兴社那群混蛋,早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张老板深吸一口气,走到柜台后,打开钱匣子,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数了五十块,拍在账簿上:“我捐五十!落宇兄弟,你是个实在人,这基金交给你,我们信得过!”
林落宇看着桌上的钱,心里一阵温热。他拿起笔,在账簿上认认真真地写下:张记建材铺,捐款五十元。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沪西的大街小巷。
林落宇的脚步,从建材铺走到裁缝店,从米行走到茶馆,每到一处,都能得到热烈的响应。
李记裁缝店的李老板,之前铺子被龙兴社砸得稀烂,是五龙会帮他重新修葺的。他二话不说,捐了三十块,还说:“以后基金要是缺人手,我李老三第一个来帮忙!”
茶馆的王掌柜,捐了二十块,笑着说:“以后基金的人来喝茶,一律免费!沪西一家亲,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最让人动容的,是阿婆馄饨店的阿婆。
林落宇走到阿婆的摊子前时,阿婆正忙着包馄饨。她看到林落宇,颤巍巍地放下手里的馄饨皮,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零钱,还有几张崭新的十元大钞,整整一百块。
“阿婆,这钱您留着养老。”林落宇赶紧推辞,“您的心意,我们领了。”
阿婆却把布包硬塞进他手里,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落宇啊,阿婆无儿无女,沪西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当年青蛇帮的人来抢我的馄饨摊,是你们五兄弟把他们赶跑的;现在你们要建互助基金,护着沪西的商户,阿婆怎么能不出份力?这钱,你拿着,要是不够,阿婆还有!”
林落宇握着那沉甸甸的布包,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码头的搬运工们,也听说了消息。他们干的是力气活,赚的是血汗钱,却你一块、我两块地凑了满满一篮子零钱,派了两个代表,送到了晴花坊。
“落宇哥,我们虽然不是商户,但也受了五龙会的恩惠。”一个年轻的搬运工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这点钱,不多,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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