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标的高热渐退,呼吸趋于平稳,虽仍虚弱昏睡,但那萦绕在紫禁城上空的死亡阴霾,总算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东宫寝殿内,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置信的惊疑。
朱元璋守在榻前,紧握着儿子微凉的手,布满血丝的眼中,狂喜与后怕交织,最终化为一种深沉如海的复杂情绪。他数次抬眼看向不远处正仔细调整后续用药剂量的李景隆,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脏腑,看清这年轻人体内究竟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
“九江,”朱元璋的声音因连日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标儿……此番真能无恙?”
李景隆放下药匙,恭敬转身,语气沉稳而谨慎:“回陛下,殿下病邪已受压制,此乃吉兆。然病去如抽丝,尤其肺腑之伤,非旦夕可愈。后续调养至关重要,需严格遵医嘱,静心休养数月,方可望彻底康复。万万不可再劳神操持。”
“朕知道了。”朱元璋缓缓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李景隆脸上,“此次,你居功至伟。说吧,想要何赏赐?”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乃至门外竖着耳朵的太医院众人,闻言皆是一震。皇帝金口玉言,此言一出,几乎是允诺了天大的恩典。
李景隆却撩袍跪倒,神色无比诚恳:“陛下,臣不敢居功!救治太子,乃臣子本分。若非陛下信重,允臣一试,纵有微末之技,亦是无用。臣别无他求,只愿殿下早日康复,大明江山永固。若陛下垂怜,臣唯愿继续效力于格物院与市舶司,穷究格物之理,利国利民,以报陛下天恩!”
他半字不提封赏,只表忠心与志向。这番姿态,让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深处的审视却未减少分毫。不居功,不挟恩,此子之心性,远比其才学更令人心惊。
“好!朕准你所请!”朱元璋站起身,走到李景隆面前,亲手将他扶起,力道甚大,“格物院、市舶司,乃至新立的海军,皆由你统筹!一应所需,朕无有不允!太医院……”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殿外,“即日起,遴选年轻聪慧、心思活络之医官十人,入格物院,听你调遣,研习这……显微辨症之法!”
这道旨意,如同在太医院这潭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让太医去跟李景隆学那些“奇技淫巧”?这简直是刨了太医院的根!门外跪着的院使、院判们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却又不敢出声抗旨。
“臣,领旨谢恩!必竭尽全力,弘扬医道,福泽苍生!”李景隆心中大喜,这正是他想要的!借此机会,将现代医学的种子,以“格物医道”的名义,植入大明的医疗体系。
接下来的日子,李景隆几乎常驻东宫。他根据朱标病情变化,谨慎调整着“清痈散”的剂量(他私下里称之为“原始青霉素”),并制定了严格的护理章程:要求病房通风,但避免直吹;用具必须沸煮消毒;接触人员需以酒精净手;饮食清淡,营养均衡。这些在古人看来繁琐甚至“多事”的规定,在朱元璋的严旨下,被不折不扣地执行。
效果是显着的。朱标的体温稳步下降,咳嗽减轻,咯血停止,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数日后,他已能睁眼,进些流食,甚至能虚弱地与朱元璋说上几句话。
这一日,朱元璋见爱子精神好转,心情大悦,竟命人将李景隆那架“窥微镜”抬至外殿,召来几位心腹重臣(如徐达、冯胜等)以及那十名被点名调入格物院的年轻太医。
“众卿都来看看,”朱元璋指着显微镜,“九江便是借此神物,窥见标儿体内病邪,方能对症下药!”
徐达等人将信将疑,依次凑到目镜前观看。当那模糊晃动、前所未见的微观世界映入眼帘时,这些见惯风浪的国之柱石,也纷纷骇然变色,惊呼出声!
“这……这水中竟有万千小虫游动?!”
“陛下!这……此物真能窥见病邪?!”
世界观的冲击是巨大的。李景隆适时上前,用尽量浅显的语言解释水中微生物、人体细胞(他称之为“精微”)以及可能致病的“邪微”概念。他并未完全推翻中医理论,而是试图将其与微观观察结合,提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然若能明邪之形态,则可更精准扶正祛邪”的新思路。
年轻太医们听得目瞪口呆,有的如醍醐灌顶,眼中闪烁兴奋的光芒;有的则眉头紧锁,显然难以接受。但皇帝信重,太子康复的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陛下,”李景隆趁机进言,“臣观此次殿下病疫,与去岁京郊小规模发生的‘肺热’之症颇有相似。臣恳请陛下允准,于格物院下设‘疫病探究所’,专事各类疫病邪微之观察、记录,并尝试研制针对性药剂,若有所成,或可活民无数!”
朱元璋看着精神日渐好转的朱标,又看看那神奇的显微镜,再想到若此法真能防治瘟疫……那将是何等功德!他大手一挥:“准!此事由你全权负责!所需银钱、物料,由内帑直接拨付!”
圣眷之隆,一时无两。李景隆的声望,因救治太子和这“窥微见着”的本事,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朝野上下,再无人敢公开质疑其“格物”之学。
然而,潜流依旧在暗处涌动。太医院内部,保守派太医对李景隆及其“邪说”恨之入骨,只是暂时不敢发作。某些勋贵官僚,见李景隆圣眷日隆,又与徐家联姻,权势熏天,嫉妒与不安之心更甚。更重要的是,朱元璋那看似毫无保留的支持背后,那深不见底的审视,始终如影随形。
李景隆心知肚明,他此刻正如行走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太子的病情虽有好转,但远未到高枕无忧的地步。而他将现代医学知识引入这个时代的举动,无疑是在挑战千年的传统与权威,其引发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快地积蓄力量,让这“格物医道”结出更多实实在在的果实,才能在这皇权与旧势力交织的罗网中,真正站稳脚跟,去改变那既定的、灰暗的未来。
喜欢大明战神的工业革命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大明战神的工业革命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