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六月初十,朱棣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寅时三刻,奉天殿前已站满了身着新朝服的文武百官。绯袍玉带,乌纱幞头,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肃穆的光泽。所有人的表情都紧绷着——这是新旧交替后的第一次正式朝会,新皇的脾气、作风、用人,都将在这日初现端倪。
辰时正,钟鼓齐鸣。朱棣身着十二章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在三十六名仪仗侍卫的簇拥下,缓步登上御阶,转身,落座。动作沉稳,目光如电,扫过下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跪拜,山呼之声震动殿宇。
“平身。”朱棣的声音浑厚有力,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他并未像朱标那样让百官久跪,而是直接进入正题:“朕承皇兄遗诏,继此大统,年号永乐。自今日起,改元建文为永乐。一应典制、礼仪、文书,皆以新元为准。”
“臣等遵旨!”礼部尚书郑沂率先应道。
“新政督办处,仍由李景隆总领。”朱棣看向文官班列中的李景隆,“铁路、海军、格物院诸事,乃皇兄心血,亦是国朝要务。朕当承继之,光大之。李卿。”
“臣在。”李景隆出列躬身。他今日换上了一品仙鹤补子绯袍,腰系玉带,是新制的朝服——朱棣登基后,立即赐下,既是恩宠,也是表态。
“朕给你三年。三年之内,南京至北平铁路贯通,宝船队出使西洋,格物院人才倍出。你可能做到?”
“臣……”李景隆顿了顿,“若钱粮充足,人事顺遂,臣可勉力为之。”
“钱粮不必忧,朕自会筹措。人事若有阻滞,可报朕知。”朱棣语气平淡,但话中之意让不少官员心头一凛——这是给了李景隆尚方宝剑,谁阻新政,便是与皇帝作对。
“臣,领旨谢恩。”
“徐辉祖。”朱棣看向武将班列。
“末将在!”
“京营三大营,需严加整训。神机营尤要扩建,火器、弹药,务必充足。朕不要花架子,要能打仗的兵。一年后,朕要巡边,届时校阅,若不堪用,唯你是问。”
“末将定当竭力!”徐辉祖抱拳,声音洪亮。
“方孝孺。”
“老臣在。”
“科举改制,照常进行。但需加一条:各地官学、书院,需授忠君爱国之道。朕要的士子,不仅要通经义、晓实学,更要明大义、知廉耻。此事,你与礼部共议章程。”
“老臣领旨。”方孝孺躬身。他心中复杂——新皇支持新政,支持科举改制,这出乎他意料。但“忠君爱国”四字,又让他隐隐不安,怕是要以思想钳制为代价。
“另有一事。”朱棣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本,“皇兄在时,曾命修《太祖实录》。朕思,太祖开国,功业赫赫,当有巨典以记之。故朕决议,修《永乐大典》,汇集古今经史子集、百家之言,天文地理、医卜技艺,无所不包。由解缙、姚广孝总纂,李景隆协理,务求完备。”
修大典!百官哗然。这可是浩大工程,需耗费巨资,征调无数学者。但无人敢反对——新皇登基,总要有个彰显文治的举措,修书是最稳妥的。
“臣等遵旨。”被点名的解缙、姚广孝出列领旨。李景隆也躬身应下——他明白,朱棣这是要将格物院的“实学”也纳入正统,是好事。
朝会议事,一件接一件。新皇显然早有准备,条理清晰,决策果断。待到午时,已定下十几件大事:减免北直隶、山东、河南灾区赋税三年;清查天下田亩,重造鱼鳞图册;整顿漕运,革除积弊;在松江、泉州、广州设市舶司,专营海贸……
每一项,都切中时弊,也触动无数人利益。但朱棣态度坚决,不容置疑。百官这才真正感受到,这位新皇帝,与仁厚的建文帝截然不同——他强势、果断、甚至专断。
退朝时,已过午时。百官饥肠辘辘,但无人敢有怨言。李景隆正欲出宫,却被一名太监拦住:“李公爷,陛下在文华殿召见。”
文华殿,东暖阁。
朱棣已换下衮服,着一身明黄常服,正用午膳。见李景隆进来,摆手示意他坐下:“一起用些。朕知你一早入宫,怕是也没用饭。”
“臣不敢。”李景隆垂首。
“让你坐就坐。”朱棣指了指对面的锦凳,“朕不喜那些虚礼。在北平,朕常与张玉、朱能同桌而食。如今做了皇帝,反倒不自在了。”
李景隆这才小心坐下。面前是四菜一汤,并不奢侈:烧鹅、炖羊肉、炒时蔬、腌菜,汤是鱼汤。朱棣自己盛了碗饭,大口吃着,毫无帝王仪态。
“九江,今日朝上,朕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朱棣边吃边问。
“臣明白。新政继续,三年为期。”
“不止新政。”朱棣放下筷子,盯着他,“朕要做的,是皇兄想做而未能做成的事。铁路、海军、格物院,只是手段。朕要的,是一个空前强盛的大明——北抵大漠,西通西域,南抚交趾,东控朝鲜。水师要能远航西洋,商队要能遍及四海,万国来朝,四夷宾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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