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大附中的体育馆,此刻更像一个嘈杂而压抑的避难方舟。尽管建筑主体坚固,但狂风裹挟着暴雨持续冲击着高处的金属顶棚和通风口,发出各种尖锐的啸叫和沉闷的撞击声,无休无止地挑战着每个人的听觉和神经极限。馆内虽然灯火通明,驱散了黑暗,却无法照亮人们心头的阴霾。空气中混杂着湿衣服蒸发出的水汽、汗味,以及若有若无的、从潮湿角落泛起的霉味,一种冰冷粘稠的感觉附着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王建国将自己班的四十二个学生安顿在看台较高处后,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出单个班级的范围。整个体育馆内,聚集了超过两百名被困的师生,主要是小学生和部分初中生,还有少量值班老师和后勤人员。孩子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迷茫和饥饿,低年级的啜泣声像背景音一样此起彼伏,高年级的学生则大多沉默地抱着膝盖,眼神空洞。之前后勤处拼力送来的那点矿泉水和独立包装的小饼干,在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瞬间就被消耗殆尽,如同投入沙漠的几滴水,未能解渴,反而更勾起了身体对食物和水的原始渴望。
他找到正在体育馆一角紧急磋商的年级组长和几位行政领导。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坏消息接踵而至:通往后勤仓库的道路被齐腰深的水彻底阻断,储备的应急物资无法取出;校外主干道已沦为河道,救援车辆寸步难行;更糟糕的是,移动通讯信号变得极不稳定,时断时续,与许多家长的联系被迫中断,加剧了内外双方的焦虑。
“不能坐以待毙!”王建国打断了一位领导关于“等待上级指示”的发言,语气因焦急而显得有些生硬,“我们必须立刻开展自救!利用校内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首先锁定了一个关键目标——学校食堂。虽然主体厨房可能因水电或人员问题瘫痪,但食堂附带的仓储间里,一定存放有基础的、耐储存的食材。
“食堂仓库!那里肯定有米、面,或许还有干货和调料!”王建国目光灼灼地看着年级组长,“给我几个人,我去想办法把东西弄出来!只要有食材,我们就能想办法弄点热的吃食!”
他的提议得到了支持。一位身强力壮的体育老师自告奋勇,另外两位年轻男教师也表示加入。他们找来能找到的所有雨具——几件旧雨衣,几把破伞,甚至还有一块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厚塑料布。王建国将塑料布裹在身上,用绳子草草捆扎,样子虽然狼狈,但眼神坚定。
四人小队冲入雨幕,立刻被狂暴的雨水打得睁不开眼。通往食堂的路虽然不长,但积水已没过小腿,水下情况不明,每一步都需试探,冰冷刺骨的雨水迅速浸透了他们的裤腿和鞋子。狂风几乎要将他们掀倒,雨点砸在脸上生疼。好不容易冲到食堂区域,发现仓库门紧锁,管理员被困在家无法赶到。
“砸锁!”王建国当机立断,在电话里获得后勤主任的紧急授权后,体育老师找来消防斧,几下劈开了门锁。
仓库里弥漫着粮食和调料混合的气息。手电光柱扫过,他们看到了希望——几袋真空包装的五十斤装大米完好无损!几箱鸡蛋虽然部分因颠簸破损,但大部分尚存!角落里还有整袋的食盐、白糖,以及几桶未开封的食用油和几大包紫菜!
“太好了!快搬!”王建国声音带着激动。
他们立刻化身搬运工,每人扛起一袋米或抱起一箱鸡蛋,再次投入风雨之中。往返一次,体力消耗巨大,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重。但他们不敢停歇,知道体育馆里几百张嘴正等着他们。
就在王建国带领物资小队奋战的同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作为教育者的核心职责。他意识到,单纯的物资匮乏和被动等待,会像慢性毒药一样侵蚀孩子们的勇气,滋生更大的恐慌。他找到同样被困在馆内的音乐李老师和美术张老师。
“李老师,张老师,我们不能让孩子们干坐着害怕,”王建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语气急切,“得想办法把他们的注意力从外面的风雨里拉回来!需要活动,需要秩序!”
两位年轻老师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很快,在体育馆的另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一场特殊的“暴风雨情境课堂”拉开了序幕。音乐李老师盘腿坐在垫子上,用手打着节拍,带领几十个孩子唱起了轻快而富有节奏感的民歌和校歌,起初参差不齐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股微弱却充满韧性的声浪,试图与馆外的雷雨声分庭抗礼。美术张老师则组织孩子们,利用仅有的铅笔和作业本的反面,进行“雨夜印象”主题绘画,或者写下“此刻最想念的人或物”,将内心的恐惧和期盼转化为纸上的线条和文字。王建国自己,则给围拢过来的稍大些的学生,讲解着极端天气的形成、防洪自救的知识,甚至穿插一些数学应用题(“如果我们有200人,每袋米50斤,每天消耗…”,将灾难现场变成了一个生动的、理论联系实际的生命教育与学科融合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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