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豪宅陷入沉睡,只有走廊壁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如同守夜人疲惫的眼睛。
突然,儿童房里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紧接着是孩子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呜咽声。
浅眠中的江砚辞几乎是瞬间惊醒。一种为人父的本能让他心脏骤然收紧,他掀开被子,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便疾步冲向隔壁儿子的房间。
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的血液几乎倒流。
小念泽蜷缩在床上,小小的身体因为难受而不停扭动,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几缕柔软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他正对着床边的垃圾桶剧烈地呕吐,刚刚吃下的晚饭混着酸水被吐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息。呕吐间隙,他发出细弱可怜的呻吟,大眼睛里噙满了因生理痛苦而溢出的泪水。
“念泽!”江砚辞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伸手探向儿子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那温度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的心。
“爸爸……肚肚好痛……好难受……”念泽看到他,委屈和痛苦瞬间决堤,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声音虚弱得像只小猫。
急性肠胃炎,伴随高烧。江砚辞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孩子脆弱的肠胃终究没能扛住最近饮食不规律和情绪起伏带来的影响。
没有丝毫犹豫,江砚辞用薄毯将儿子滚烫且因为呕吐而微微颤抖的小身子仔细裹好,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软软地趴在他的肩头,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痛苦的抽噎。
“念泽乖,爸爸在,我们马上去医院。”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试图给儿子传递一丝安全感。他抱着儿子,甚至顾不上换掉睡衣,只随手抓过一件外套披上,穿着室内软底鞋便冲出了卧室,快步下楼。
深夜的宅邸静得可怕,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和儿子压抑的呜咽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他小心地护着怀里的儿子,坐进驾驶座,将儿子安顿在副驾驶座,用安全带勉强固定好,随即一脚油门,黑色的宾利如同离弦之箭,撕破沉寂的夜色,朝着最近的儿童医院疾驰而去。
车窗外,城市在沉睡,路灯拉长了孤寂的光影。车内,念泽因为颠簸和不适,又开始小声呕吐,虽然已经吐不出什么,但那干呕的声音和痛苦的呻吟,像一把把锉刀,反复折磨着江砚辞的神经。他一边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速穿行,一边不停地从后视镜里关注着儿子的状况,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在这种孤立无援、心急如焚的时刻,人总会下意识地寻求最亲近之人的依靠。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哪怕心已冷透,那残存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有些颤抖地摸出手机,凭借着肌肉记忆,快速拨通了温舒然的电话。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时,那边终于被接起。
“喂……”温舒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被从睡梦中吵醒的沙哑和不悦,背景音极其安静,显然她是在家中,“砚辞?这么晚什么事?”
江砚辞无视了她语气里的不满,他的声音因为焦急和紧绷而显得异常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脆弱的颤抖:“舒然!念泽病了!急性肠胃炎,吐得很厉害,还在发高烧!我正在去儿童医院的路上,情况不太好,你马上过来!”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将地址快速报了一遍。他期待着,哪怕只有一丝,她作为母亲的本能会被唤醒,会流露出惊慌和关切,会毫不犹豫地说“我马上到”。
然而,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这沉默,比他预想中的任何推脱都更令人心寒。
几秒钟后,温舒然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点睡意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带着为难和烦躁的语气:
“念泽病了?怎么这么突然?”她先是习惯性地反问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纠结,“可是……可是砚辞,我现在……现在有点走不开啊。”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诡异的“体贴”和“无奈”:“嘉言……嘉言他晚上应酬,喝得有点多,醉得不省人事。我……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得等他安全到家,确认他没事了才能走。”
江砚辞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咔”的轻响。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在他冰冷的瞳孔中拉成一条条模糊的光带。
他听到了什么?
在他儿子突发急病、呕吐高烧、正在赶往医院急救的路上,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告诉他,她走不开,因为要等另一个“喝醉”的男人“安全到家”?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怒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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