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豪宅,失眠的长夜,如同没有尽头的酷刑,反复折磨着温舒然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她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像一只被遗弃的猫,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由浓转淡的天色。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疲惫,可大脑却异常清醒,不断回放着儿子抗拒的眼神,衣帽间和书房的空旷,以及过往那些被她亲手碾碎的温情。
饥饿感和脱水带来的眩晕阵阵袭来,提醒着她这副躯壳还需要最基本的维系。她终于挣扎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厨房,打开双开门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进口食材和饮品,大多是保姆按照江砚辞以往的要求定期补充的,很多甚至还未拆封。可这一切,此刻在她眼里,都失去了意义,反而更衬得她形单影只。
她机械地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却滋润不了心底那片巨大的荒漠。她需要一点声音,一点能打破这死寂,证明她还活着的声音。她走回客厅,打开了那台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液晶电视。
财经新闻频道的主持人正用字正腔圆的语调播报着业内动态,背景画面切换间,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一闪而过——是江砚辞。
他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站在某个科技峰会的演讲台上,身姿挺拔,从容不迫。镜头推近,他眉宇间依旧是那份运筹帷幄的沉稳,眼神锐利而专注,正在阐述着砚珩集团未来的某个战略布局。台下座无虚席,闪光灯此起彼伏,他站在那里,就是绝对的中心。
屏幕上打出的标题是——“砚珩集团掌舵人江砚辞:前瞻布局,引领行业新变革”。
温舒然握着水瓶的手猛地收紧,塑料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看起来……很好。
不,不仅仅是好。是更加耀眼,更加沉稳,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浴火重生后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离婚的阴影,家庭的变故,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像是为他清除了障碍,让他得以更加专注于他的商业帝国。
那他呢?
他这个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男人,此刻会不会在某个间隙,想起她这个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前妻?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屏幕上,他结束演讲,在助理和保镖的簇拥下离场,面对围上来的记者,他步伐未停,只是微微颔首,唇角似乎还带着一抹极淡的、公式化的笑意。
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的世界,在将她彻底剥离之后,依旧井然有序,甚至更加光芒万丈。而她的世界,已经天崩地裂,一片狼藉。
强烈的对比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温舒然的脸上,让她头晕目眩,羞耻难当。她猛地抓起遥控器,像是要砸碎屏幕上那个遥远而陌生的男人,指尖用力到泛白,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按下了关闭键。
世界重归死寂。
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清脆的电子音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惊悚。
温舒然浑身一僵,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会是谁?保姆今天请假了。难道是……是他?他后悔了?他回来了?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瞬间从沙发上弹起,甚至来不及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睡衣,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了玄关,颤抖着手按下了可视门铃的屏幕。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她期盼的那张脸,而是一个穿着某家知名快递公司制服的年轻小伙,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只剩下更加深重的失落和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哪位?”
“您好,温舒然女士吗?有您的快递,需要您本人签收。”快递员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公事公办。
温舒然迟疑着,还是打开了门。年轻的快递员将那个文件袋和一个电子签收板递到她面前。文件袋很轻,却又仿佛重逾千斤。寄件人一栏,清晰地印着——“顾彦律师事务所”。
又是他们!
温舒然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几乎是机械地在那块冰冷的电子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手指冰凉得不听使唤。
快递员离开后,她拿着那个薄薄的文件袋,像是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步步挪回客厅。她站在客厅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照得她无所遁形。
她颤抖着手,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是两份文件。
最上面的一份,依旧是《离婚协议书》。条款似乎与她上次撕毁的那份大同小异,财产分割,抚养权归属,白纸黑字,清晰冷酷。
而下面,多了一张纸。
那是一封……律师函。
标题是醒目的黑体字——“律师函”。收件人是她,温舒然。正文措辞严谨、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它先是重申了江砚辞先生要求协议离婚的立场,接着,用最官方、最无情的语言告知她:若您仍拒绝签署本协议,或无法在指定期限内就离婚事宜与我方当事人达成一致,我方当事人将不再进行任何形式的协商与等待,将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通过司法程序解除婚姻关系。届时,一切将交由法律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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