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签约前一刻被无情夺走的小项目，像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将温舒然残存的、关于凭借自身能力重新站起来的微弱信念，彻底碾碎。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家咖啡馆的，只记得阳光刺眼，街道喧嚣，而她的世界却是一片黑白无声的默片。
公寓的退租日期迫在眉睫，银行卡里的数字日渐消瘦，前途茫茫，如同浓雾封锁的海面，看不到任何灯塔的光亮。绝望，不再是一种尖锐的情绪，而是变成了她呼吸的空气，她饮下的水，无处不在，浸润骨髓。
就在她如同困兽般在即将搬离的公寓里徒劳打转时，手机屏幕亮起，是夏栀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简短，像是一种不经意的分享，又或许……是夏栀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予的最后一丝带着残酷真相的“慈悲”。
“江砚辞明天带念泽去青岚湾度假，大概住两晚。念泽念叨了好久的沙滩和贝壳。”
青岚湾。邻市那片以细腻白沙和清澈海水闻名的度假胜地。
温舒然盯着那行字，瞳孔微微收缩，血液流动的速度仿佛都加快了几分。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缠绕上来。
去找他。
去见他。
最后一次。
不是去争吵，不是去哀求钱或帮助，甚至不是去奢求原谅。她只是……想看看他，看看念泽。在他们可能即将永远走出她生命之前，再看一眼。或许，在那样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相对轻松的环境里，他看到如此卑微、如此落魄、如此不顾一切前来寻找的她，会不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秒的心软？会不会愿意给她一个开口说几句话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以燎原之势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残余的尊严。她像抓住了溺水前最后一根浮木，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行为的荒谬与可悲。
她立刻打开订房软件，搜索青岚湾的酒店。最顶级的那家临海度假酒店，几乎不用想，江砚辞一定会选择那里。她咬着牙，用信用卡预定了同一家酒店最便宜的基础房型，一晚的价格几乎耗掉了她最后一点应急资金。她甚至没有收拾什么行李，只拿了一个小包，塞进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便匆匆出门，赶往高铁站。
当她站在那家奢华度假酒店大堂，办理入住时，前台服务员礼貌而略带诧异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她身上普通的衣着，与这里衣香鬓影、悠闲度假的氛围格格不入。她拿到房卡，像做贼一样快步走向电梯，生怕被人认出，或者……怕遇到那个她既想见又怕见的人。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狭窄，窗外对着酒店的后勤区域，与海景毫无关系。但这不重要。她放下东西，甚至没有坐下休息，便又回到了大堂。她不知道江砚辞具体什么时候到，只能在这里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下午到黄昏。大堂里人来人往，度假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儿童兴奋的跑动声，情侣甜蜜的依偎，家庭温馨的交谈……这一切都像针一样扎着她。她像个幽灵，徘徊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目光死死盯着酒店入口的旋转门和下车区，每一个相似的身影都会让她的心脏骤停一瞬。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江砚辞和念泽始终没有出现。
也许他们晚上才到？也许明天上午直接过来？温舒然不肯放弃，她固执地留在大堂，选了一个不起眼却能看清入口的角落沙发坐下。服务生过来询问了几次是否需要帮助，她只能尴尬地摇头，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慢慢啜饮，以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
不知何时，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雨势变大，演变成一场夏季常见的倾盆暴雨。豆大的雨点猛烈敲打着玻璃幕墙，发出密集的噼啪声，远处的海面与夜空融为一体，漆黑一片，只有酒店璀璨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晕。
大堂里的人渐渐少了，趋于安静。温舒然依旧坐在那里，像一尊逐渐冷却的雕塑。夜深了，连服务生都换了一班。她的柠檬水早已见底，只剩下杯底融化的冰块。
不能再待在大堂了，太过显眼。她起身，犹豫了一下，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到了酒店主楼的大门口。这里有一个宽敞的、带顶棚的迎宾区，但夜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依旧能斜斜地打进来。
她站在迎宾区的边缘，尽可能靠近门口灯光照亮的地方，让自己能被出来的人一眼看到。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风也猛烈起来，带着海腥味的湿冷空气穿透她单薄的衣衫，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她不敢离开。她怕错过。万一他们夜里抵达呢？万一他们一早出门呢？
时间在呼啸的风雨和刺骨的寒冷中变得无比漫长。她的腿站得麻木，脚趾在单薄的鞋子里冻得生疼。头发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一缕缕贴在额前和脸颊，更添狼狈。胃里空空如也，却感觉不到饥饿，只有一种虚脱般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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