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将那悲凉的歌声送入“毒蛇”上尉,约翰·凯恩的耳中。
他握着M1卡宾枪的手紧了紧,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营地。
眼前的一切,和他从那份飞行员报告和史迪威将军的狂热期待中想象的既相似,又完全不同。
相似的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困苦,不同的是那股没被苦难压垮的精气神。
陈猛按照预演的剧本,快步迎了上去,用生硬的英语开口:“欢迎你们,来自美国的朋友。”
凯恩只是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越过陈猛,定格在悬崖边那个孤单的背影上。
直到凯恩一行人走到近前,那个背影才仿佛从沉思中惊醒,缓缓转过身。
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疲惫掩不住眼底的锋芒。
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对着凯恩微微颔首。
“我是王悦桐。”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辛苦了,上尉。”
凯恩的眼角猛地一跳。
这个中国军官的英语,流利得不像话,带着一股纯正的、他只在常春藤盟校里听过的东海岸精英口音。
“约翰·凯恩上尉,战略情报局。”凯恩伸出手,与王悦桐有力地一握,同时也在暗中评估对方手掌的力度和老茧的位置。
“奉史迪威将军之命,前来与你会晤,王上校。”
简单的寒暄后,凯恩不动声色地开始了参观。
“上校,你的士兵看起来状态不错。”凯恩一边走,一边貌似随意地问道。
“意志是他们最后的武器。”王悦桐的回答滴水不漏。
凯恩停在一个正在擦拭武器的士兵面前,士兵的军服上打着好几个补丁,人瘦得像根竹竿。
“士兵,你们的伙食怎么样?”凯恩通过翻译问道。
那士兵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肚皮,大声回答:“报告长官!有团长在,我们顿顿都能找到能吃的树根和野菜!饿不着!”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自豪,仿佛能吃到树根,就是天大的幸福。
凯恩的嘴角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目光却落在了士兵手中的步枪上。
那是一支老掉牙的汉阳造,枪托的木头都磨得发白了,但枪管和机件却擦拭得油光锃亮,看不到半点锈迹。
“很好的军事素养。”凯恩赞许道,同时眼神深处的一丝疑虑却更重了。
一支连饭都吃不饱的部队,却有如此严苛的武器保养纪律,这本身就有些矛盾,透着一股精心编排过的味道。
逛了一圈,营地里处处都是贫穷和坚韧的混合体,找不到一丝破绽。
王悦桐将他们领进一间稍微大点的窝棚,算是“指挥部”。
里面只有一张用木板拼成的桌子和几个木墩。
“上校。”凯恩坐下后,不再兜圈子,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王悦桐,抛出了此行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为了核实你方提供情报的准确性,也为了我们后续更深入的合作,我需要亲自审问你们俘虏的那名日军侦察兵。”
陈猛的后背瞬间绷紧,冷汗从额角渗出。
来了,真正的考验来了。
王悦桐的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他皱了皱眉,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轻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的决心,沉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上尉。这是你的权力。”
他转头对陈猛吩咐道:“去,把那个不怕死的矮子带过来。”
审讯的地点,就在一处用粗大木头围起来的简陋牢房里。
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日本兵被两个士兵粗暴地推了进来,跪倒在地上。
他身上的军服破烂,脸上满是伤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依旧强撑着一丝属于军人的顽固。
凯恩的目光锐利,仿佛要将俘虏的每一寸皮肤都剥离开来。
“姓名,部队番号,任务。”凯恩用流利的日语冷冷发问。
那名俘虏起初紧闭着嘴,但在刺刀的威胁下,终于崩溃了。
他所说的一切,都与王悦桐那份“战地日记”里的描述严丝合缝。
他们是第十八师团下属的一支侦察小队,任务是渗透到这片区域,侦查中国溃兵的踪迹,为后续的清剿行动提供坐标。
整个供词,没有一个字提到矿产,没有一个字涉及到地质勘探。
凯恩问了几个关于日军部署的细节问题,俘虏的回答虽然有些犹豫和隐瞒,但大体上与史迪威掌握的情报能够对上。
审讯结束,俘虏被拖了下去。
凯恩沉默着,似乎在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
“上尉,现在你相信了吗?”王悦桐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我们每天都在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他没有给凯恩继续思考的机会,而是主动出击。
“你看,这就是我的困境。”
王悦桐指了指外面那些拿着老旧步枪的士兵,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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