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隐痛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在接下来几天里,时不时就窜出来咬她一口。虽然不再有那天搬运时那般剧痛,但那种持续的钝痛、饱胀感和时不时泛起的恶心,让她本就食不下咽的状态雪上加霜。止痛药很快就吃完了,她不敢再去诊所开,也开不起。
那张轻飘飘的转诊单,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她的心。老医生严肃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拖久了,小毛病也可能拖成大问题。”
她害怕。害怕真的查出什么治不起的大病。更害怕自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下去,连累本就艰难的父母。
挣扎了三天,在又一次因为头晕差点从货架上摔下来后,温若兮终于咬着牙,做出了决定。
她翻遍了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又摸遍了出租屋里每一个可能藏钱的角落——其实根本没什么角落。她把所有零碎的纸币和硬币都集中起来,仔细数了三遍。
一百二十七块五毛。
这是她全部的可支配现金。距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十一天。
她捏着那叠皱巴巴、带着各种气味、最大面额是二十元的钞票,在昏暗的隔断间里呆坐了许久。然后,她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指,给母亲张翠芬发了条短信:“妈,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需要去医院看看,能先借我三百块钱吗?发了工资还你。”
短信发出去,石沉大海。过了很久,直到深夜,手机才震动了一下,张翠芬回复了,只有短短一行字:“家里哪还有钱?你爸的药都快断了。你自己想想办法吧,不行先跟同事借借看。”
温若兮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屏幕自动变暗。心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也熄灭了。
同事?那些避她如蛇蝎的同事?
第二天,她向领班提出,想预支五百块钱工资。领班用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毫不掩饰怀疑和嫌弃:“又预支?上个月不是刚预支过?小温啊,不是我说你,咱们这是正规单位,工资都是按月发的,你这三天两头预支,不合规矩啊。再说,你这身体……还能干得了吗?别到时候钱支了,人干不了活了,我找谁去?”
温若兮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她哑着嗓子,几乎是在哀求:“领班,求求您,我真的需要钱去医院……我保证,一定好好干,不会耽误工作……”
领班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最多两百,从下个月工资里扣。再多没有了。赶紧去看,看完了能干活就好好干,不能干……你也别占着位置。”
两百块。加上她的一百二十七块五毛,一共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她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请了半天假,揣着这笔“巨款”,温若兮第一次走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挂号大厅人声鼎沸,空气浑浊,各种气味混杂。电子屏上滚动的科室名称和专家介绍让她眼花缭乱。她茫然地站在人群中,像一滴即将被蒸发的水珠。
最终,她挂了最便宜的普通消化内科号。排队,等待,叫号。走进诊室,面对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医生,她语无伦次地描述着自己的症状:腹痛,没力气,吃不下东西,头晕……
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开了几张检查单:血常规、肝功能、腹部B超,还有胃镜建议。
看着缴费单上那一串数字,温若兮眼前一黑。仅仅是血常规、肝功能和B超,加起来就要四百多。胃镜更贵,还要预约。
“医生……我,我没带那么多钱……”她声音微弱,脸涨得通红。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见惯了这种场景,语气平淡:“先做这几项基础的。胃镜以后再说。去缴费吧,二楼抽血,三楼B超。”
温若兮攥着缴费单,走到缴费窗口。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敲击键盘,报出金额:“四百三十五块二。”
她颤抖着掏出那叠被她攥得汗湿的零钱,一张张,一枚枚地数过去。窗口后面传来不耐烦的“啧”声。数到最后,还差一百零七块七毛。
她的脸烧得厉害,几乎要哭出来。“对不起……我,我钱不够……”
“差多少?后面还有人排队呢!”工作人员催促。
“差……差一百多……”
“那没办法,去凑够了再来。”工作人员冷漠地递回她的零钱和单据。
温若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队伍的。她站在嘈杂的大厅角落,看着来来往往、或焦急或痛苦的人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冰冷和无助。连医院这道最后的救命门,都因为区区一百块钱,对她关闭了。
她走到楼梯间,那里相对安静。她蹲在冰冷的台阶上,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眼泪无声地流淌,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彻底的走投无路。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她想起帆布包的夹层里,好像还有一个旧戒指。是很多年前,傅星燃还没发达时,送她的一个银戒指,不值什么钱,样式也老土,她早就忘了。离婚时收拾东西,不知怎么随手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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