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置换的撕扯感比来时强烈了数倍,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周遭是光怪陆离的规则碎片和崩溃的能量乱流,那是“归一圣所”彻底瓦解时产生的余波。寻常修士,哪怕是金丹元婴,卷入其中恐怕也会瞬间被撕成碎片,神魂俱灭。
但云砚的身影在其中,却稳得像激流中的礁石。她甚至没有刻意防御,只是周身自然流转着一层微不可查的、与外界狂暴能量频率截然不同的规则波动,便将那些足以湮灭星辰的混乱力量轻巧地“滑”开,如同雨滴无法沾湿荷塘。
她的意识清晰地锁定着来时的坐标——那片废弃工业区,那辆停在阴影里的破旧三轮车。
几个呼吸之后,那令人不适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脚踏实地。
依旧是那片荒芜、破败的工业区,惨白的月光洒落在断壁残垣上,与离开时别无二致。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空间结构被强行“抚平”后特有的、类似臭氧的气息。
她那辆破三轮,还好好地停在原处,连位置都没变,只是车身上落了一层因刚才空间震荡而扬起的细灰。
云砚走过去,伸手拂去车座上的灰尘,动作自然得像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她检查了一下车况,插上钥匙,拧动电门。
“嗡——”
引擎发出熟悉的、带着点杂音的轰鸣,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跨上车座,调转车头,朝着来路驶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崩塌的区域,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稍微绕了点远路的派件。
充电站。
陈晓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漫长而沉重的梦中挣扎着醒来。
意识回归的瞬间,是剧烈的头痛和仿佛被抽空般的虚弱感,比那次支撑濒危位面还要严重数倍。他勉强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发现自己依旧盘膝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前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边缘那道代表云砚的印记,稳定地散发着微光。
前辈……没事!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差点再次瘫软下去。
他回想起昏迷前那奇特的感受——与宏大天道律动的共鸣,以及随之而来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帮他“纠正”某个错误的磅礴力量……
那真的是他引动的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感觉体内空空如也,规则之力几乎消耗殆尽,神识也萎靡不振。但隐约间,他又觉得自己的感知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对周围环境的规则流动,似乎捕捉得更加清晰、更加……本质了?就像原本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现在玻璃上的水汽被擦去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由远及近的引擎嗡鸣声传入耳中。
他猛地抬起头。
只见那辆熟悉的破旧三轮车,正不紧不慢地从街道尽头驶来,车身上似乎还带着夜露和风尘。骑在车上的云砚,神色如常,甚至工装都还是离开时那件,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多。
三轮车在他面前稳稳停下。
云砚的目光落在他苍白虚弱、却眼神发亮的脸上,扫过他周身那虽然微弱、却隐约带着一丝与以往不同韵味的规则余波。
“没死就行。”她开口,语气依旧是那种能把人噎死的平淡。
陈晓却顾不上这些,挣扎着想站起来:“前辈!您回来了!您没事吧?那个归一阁……”
“暂时清净了。”云砚打断他,似乎不想多谈圣所内的细节。她瞥了一眼陈晓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从车斗里拿出那个印着“山海速递”logo的水壶,扔给他,“喝了。”
陈晓接过,拧开盖子,里面依旧是那种清冽沁人、能快速恢复元气和精神的灵液。他仰头灌了几大口,一股暖流迅速蔓延开来,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神识。
“谢谢前辈。”他缓过一口气,忍不住又问道,“前辈,刚才……刚才外面的动静,是不是……”
“是你引动的天道反馈。”云砚直接给出了答案,她看着陈晓,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歪打正着,运气不错。不过,下次再这么乱来,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陈晓心中一凛,连忙点头:“是,晚辈记住了!”但他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明悟。原来,他真的触摸到了那种层次的力量!虽然只是借力,虽然无比侥幸,但这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云砚没再说什么,等他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便道:“上车。该回去了。”
陈晓赶紧爬上车斗。这一次,他感觉身下的三轮车似乎比以往更加……安稳?仿佛这破旧的交通工具,也沾染了某种历经风波后的沉静。
三轮车驶离充电站,融入凌晨时分城市稀疏的车流。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透出鱼肚白。街道两旁的楼房如同沉默的巨人,窗户后是无数尚在沉睡的平凡生命。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一场足以影响他们命运走向的危机,已在城市的边缘被悄然化解。
陈晓看着前方云砚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那座在晨曦中逐渐显露出轮廓的城市,心中感慨万千。
归一阁的威胁并未根除,他知道。前辈那句“暂时清净了”本身就说明了问题。但经过这一次,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惶恐不安。
他见识了归一阁的冰冷与偏执,也见证了前辈那深不可测的力量与担当,更亲身体验了规则之力的浩瀚与奇妙。
他握紧了拳头。
守在这里……
他会的。但他不会再仅仅是被动地等待。
他要更快地成长,更深入地理解规则,直到有一天,他能真正与前辈并肩而立,面对任何风雨。
三轮车驶入老城区,熟悉的街景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云砚将车停在楼下,拔掉钥匙。
晨风吹过,带着早点的香气和城市苏醒的细微声响。
麻烦告一段落,但生活仍在继续。
快递,还得继续送。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计算着今天第一班派件的时间。
而新的“加急单”,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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