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枢拖着残骸与伤痕,在最后的推进器火焰熄灭前,终于挣脱了归墟核心区域那种粘稠到令人窒息的规则泥沼。舷窗外,令人作呕的暗红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对“正常”的、点缀着稀疏暗淡星光的黑暗真空。这里依然是宇宙的荒芜边陲,但至少不再是那侵蚀万物的坟场。
舰内一片狼藉。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电路过载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重力系统时好时坏,让漂浮的碎片和液体显得格外诡异。大部分系统都已宕机或处于最低能耗维持状态,只有核心维生和基础传感还在勉强运作。
医疗区内,气氛凝重而微妙。
自称“环之看守者”的少女被安置在唯一完好的医疗床上。她依旧昏迷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那些流光的运转也变得滞涩缓慢。陈晓就守在床边,手中握着那温润的“平衡之契”碎片,尝试着用其力量去调和少女体内那明显紊乱、虚弱却又浩瀚得难以想象的规则波动,但收效甚微。她的存在形式,似乎超出了“平衡之契”目前能影响的范畴。
云砚靠在墙边,闭目调息,肩头的伤口在混沌之气的缓慢蠕动下,勉强不再恶化,但距离恢复还遥遥无期。玄玑和林幽在协助流光进行最关键的损管控制,试图稳定星枢不至于立刻解体。墨衡则坐在一台尚能工作的终端前,脸色凝重地分析着星枢背部那块巨大银色碎片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数据流。
“碎片本身的能量处于惰性沉寂状态,但其存在的‘信息密度’……高得可怕。”墨衡的声音沙哑,带着震撼,“初步扫描显示,它的物质结构完全违反现有物理定律,更像是一种‘规则概念’的实体化沉淀。它内部蕴含的……像是一套极其复杂、完整的‘底层协议’,与‘界域之契’、‘守望之契’的规则碎片有清晰的同源性和……上下游关系。它确实是更源头的东西。”
“那她……”林幽忍不住看向床上的少女,眼中充满同情与好奇,“真的是……最古老的契约守护者?她看起来……”
“看起来像个人类少女?”云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接过话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人,“越是古老强大的存在,其外在形态越可能接近本源,或者……选择一种令后来者更容易理解和接受的形式。她的本质,恐怕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得多。关键是……她提到的‘背叛’、‘归墟侵蚀’、‘重启环’……这些信息太惊人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玄玑沉声道,手中古剑微微嗡鸣,似乎也在感应着什么,“那我们之前面对的所有问题——观测者的僵化秩序、归一阁的模拟窃取、‘虚无’的侵蚀、乃至归墟本身——可能都源于那场导致‘环’断裂的远古灾难。我们修复星枢,寻找契约碎片……或许无意中,已经卷入了修复这个更大‘断裂’的进程。”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他们原本只是想修复一艘古代方舟,庇护一些无辜者,对抗一些看得见的威胁。可现在,他们似乎触碰到了宇宙棋盘上最古老、最核心的那几枚棋子,以及棋盘本身的一道裂痕。
就在这时,床上的少女睫毛再次颤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陈晓立刻俯身:“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少女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而疲惫的眼眸,先是有些茫然地聚焦在陈晓脸上,然后缓缓扫过房间内的其他人。她的眼神中没有恐惧或警惕,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沧桑感,以及一丝……确认安全后的微弱放松。
“我们……逃出来了?”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但比之前直接响彻灵魂的传音,多了一丝“人”的气息。
“暂时安全。”陈晓点头,“这里是归墟边缘的荒芜地带。追兵暂时没有出现。”
少女艰难地想要坐起,陈晓连忙扶住她,在她背后垫上一个软垫。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触感冰凉,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谢谢……”她低声道,目光落在陈晓手中的“平衡之契”碎片上,又看了看他,“你……继承了‘平衡’与‘守望’的碎片……在这个时代,还能找到认同它们的人……真好。”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长辈看到晚辈继承家业般的欣慰,与她年轻的外表格格不入。
“你……”陈晓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少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的目光扫过墨衡、云砚、玄玑和林幽,最后停留在那块被固定在星枢外部的巨大银色碎片投影上,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时间不多,我的状态……也无法维持长时间的清醒。我会把最重要的告诉你们。”
她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个动作对她来说似乎都很吃力),开始讲述,声音平缓而古老,仿佛在翻开一本尘封了万古的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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