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嫔宫中乱作一团。
三皇子沈泽昀额上的伤口已被太医清洗包扎好,只是受了惊吓,哭累了已然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孩子并无大碍,但裕嫔却像是天塌了一般,死死抱着儿子不撒手,眼神惊惶不定,对着匆匆赶来的皇后哭诉:“娘娘!您要替臣妾和昀儿做主啊!这不是意外!是有人存心要害我们母子!”
皇后皱着眉,一边安抚她,一边厉声审问当时在场的宫人。
几个奴才早已吓破了胆,只会磕头求饶,一口咬定是意外绊倒。
德妃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番景象。
她强压下心中的恼怒和鄙夷,上前先关切地看了看熟睡的三皇子,才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三皇子无事便是万幸。
裕嫔妹妹也是爱子心切,才会一时急糊涂了。
依臣妾看,还是先让妹妹冷静下来,好好照顾三皇子要紧。”
她这话看似体贴,实则是在暗示裕嫔反应过激,无理取闹。
裕嫔一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瞪着德妃,尖声道:“德妃姐姐说得轻巧!
摔的不是大皇子,姐姐自然不心疼!若不是有人暗中指使,那奴才怎会偏偏撞到泽昀身上?!”
这话已是近乎直接的指控了!殿内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德妃身上。
德妃脸色一沉,目光冰冷地看向裕嫔:“裕嫔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宫与大皇子行事光明磊落,岂容你凭空污蔑!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骚动,一个长春宫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我们娘娘……我们娘娘听闻三皇子出事,受了惊吓,突然腹痛不止,见了红!太医……太医正在抢救,说……说龙胎怕是……怕是要保不住了!”
“什么?!”
如同又一记惊雷炸响!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魂飞魄散!
皇后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你说什么?!婉妃怎么了?!” 那太监跪在地上,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是真的……娘娘正在歇午觉,听闻三皇子受伤,惊坐起来,然后就……”
“快!摆驾长春宫!”皇后再也顾不得裕嫔这边,厉声吩咐,脚步已然向外迈去。
婉妃腹中的可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子,若真有闪失,那便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德妃也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熟睡的三皇子,又看向面如死灰的裕嫔,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婉妃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了胎气?
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裕嫔今日这“意外”和闹剧,岂不是成了谋害皇嗣的帮凶?!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跟去长春宫,表明关切,撇清关系!
裕嫔更是彻底傻了。
她原本只是想借题发挥,保护儿子,怎么转眼间就扯上了谋害皇嗣的天大罪名?
婉妃的孩子要是有事……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瘫软在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长春宫内,药气与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交织,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彦之紧握着陈月仪冰凉的手,眼中赤红未退,帝王的怒火悬在每一位太医、每一个宫人的头顶,仿佛下一刻就要轰然劈下。
皇后与德妃立在一旁,心中俱是惊涛骇浪,心思各异。
皇后是真心忧虑皇嗣,而德妃那双精明的眼睛,则细细扫过婉妃苍白至极的脸、被冷汗浸湿的鬓角,以及那微微颤抖、似在承受巨痛的唇瓣,心底惊疑的雪球越滚越大——这事,未免太巧了!
陈月仪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眸光涣散了片刻才聚焦到皇帝脸上,泪水霎时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声音细弱游丝,却字字清晰,敲在沈彦之的心尖上:“陛下……臣妾无能……未能护住我们的孩儿……臣妾方才……方才真的好怕……”
“休得胡言!朕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们母子!”
沈彦之的声音因后怕而沙哑,握紧她的手,“告诉朕,怎会突然如此?”
陈月仪气息微弱,断断续续道:“臣妾……午憩刚醒,便听得外面慌乱。
宫人议论……说三皇子出了意外,摔、摔得极重,裕嫔妹妹哭得撕心裂肺,直指是有人蓄意谋害……
臣妾一想到那场面,想到泽昀那般小的孩子竟遭此毒手,心中又惊又怕,猛地起身便觉天旋地转,腹中如刀绞般坠痛起来……”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吸着气,仿佛不堪痛楚,实则却是在观察皇帝的反应,并将“蓄意谋害”这四个字,如同毒刺般悄无声息地扎进皇帝耳中。
果然,沈彦之的脸色更加阴沉可怖。他猛地转向那跪地汇报三皇子情况的太监,厉声喝问:“朕再问你一次!
三皇子究竟伤势如何?!若有半句虚言,朕立刻剐了你!”
那太监吓得几乎瘫软,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三皇子确只是额角磕破,皮肉之伤,太医已包扎妥当,只因受了惊吓哭闹了一阵,此刻已然安睡了!奴才万万不敢欺瞒陛下啊!”
“只是皮肉之伤?!”
沈彦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与暴怒,“仅仅皮肉之伤,竟能让婉妃惊惧至此,以致龙胎险些不保?!
裕嫔她到底是如何渲染、如何惊动六宫的?!啊?!”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此时帝王的怒火,压得所有人肝胆俱裂。
而此刻,陈月仪内心却冰冷如镜。
就在消息传来那一刻,她安插在裕嫔宫外的眼线已飞速禀明实情:三皇子仅擦伤,裕嫔却借题发挥,攀咬“有人谋害”,闹得人尽皆知。
机会来得恰到好处。
她正需一个契机,将前朝因晋封而起的微词彻底压下去,将帝王的怜惜与保护欲激发到极致,同时,将这潭水彻底搅浑!
裕嫔不是想闹吗?她便送她一个无法收场的天大罪名!
惊扰孕妃、危害皇嗣——这顶帽子扣下来,裕嫔连同她那无事的儿子,都将万劫不复。
更能借此将怀疑的种子撒向所有潜在对手,尤其是育有皇长子的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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