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皇后在坤宁宫正殿召见了韩疏云。
殿内焚着淡淡的檀香,气氛庄重而压抑。
皇后王萱端坐凤座之上,身着明黄色缂丝凤穿牡丹常服,头戴九尾凤冠,珠翠环绕,仪态万方,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却疏离的笑容。
只见韩疏云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绣银线缠枝莲纹的宫装,料子是普通的杭绸,并无过多纹饰,显得十分素净。
她乌黑的长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单螺髻,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并两朵小小的白色绒花,脸上未施粉黛,眉眼清秀,气质沉静,如同一株悄然生长在幽谷中的兰草,与这金碧辉煌的坤宁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韩贵人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在宫中一切可还习惯?”
皇后语气慈和,如同关心子侄的长辈。
韩疏云恭敬地福身回话:“回皇后娘娘,臣妾一切安好,劳娘娘挂心。”
“嗯,那就好。”
皇后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韩疏云沉静的脸上,缓缓道,“你是个安静懂事的,瞧着便让人喜欢。
如今宫中……虽说贵妃贤德,但终究事务繁多。本宫身边,正需要像你这般沉稳知礼的人帮着分担一二。”
她话锋微转,意有所指:“你与那些浮躁之人不同,家世清白,自身也是个读书明理的。
只要安心办事,谨守本分,将来未必没有更好的前程。在这后宫之中,终究是需要倚仗和扶持的,你说是吗?”
这番话,已是极其露骨的拉拢。承诺“更好的前程”,暗示可以成为她的“倚仗和扶持”。
然而,韩疏云闻言,并未露出任何欣喜或激动之色。
她再次深深福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疏离:
“皇后娘娘谬赞,嫔妾愧不敢当。娘娘母仪天下,统摄六宫,臣妾敬佩万分。
只是嫔妾资质愚钝,性子又喜静,平日只爱读些闲书,做些针线,于人情往来、宫务管理一窍不通,实在不堪大用,只怕会辜负娘娘的厚爱。”
她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着皇后,继续道:“嫔妾入宫,并非所求富贵恩宠,只盼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平静度日,于愿足矣。娘娘的恩典,臣妾心领了,但实在不敢承受。还望娘娘恕罪。”
这番话,说得极其委婉,却又是最彻底的拒绝。
她明确表示了自己“不求富贵恩宠”、“只求平静度日”的立场,并且谦虚(甚至是自我贬低)地表示自己无力为皇后分忧,等于直接回绝了皇后抛来的橄榄枝。
皇后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她没想到韩疏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识抬举!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恼怒,但面上却不好发作。
她勉强维持着端庄,淡淡道:“既然你志不在此,本宫也不便强求。人各有志,安分守己也是好的。你退下吧。”
“谢皇后娘娘体恤。嫔妾告退。”
韩疏云再次行礼,姿态恭敬无比,却带着一种无法接近的淡漠,缓缓退出了坤宁宫。
从坤宁宫出来,韩疏云并未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内的气氛与坤宁宫截然不同。
殿内熏着清雅的梨花香,光线明亮柔和。
陈月仪正斜倚在窗边的紫檀木美人榻上,身着一袭樱草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长裙,外罩一件月白色透明纱衣,雍容华贵中透出几分慵懒风情。
她梳着华丽的朝云近香髻,发间簪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并几朵新鲜的粉色牡丹,耳垂上坠着同色的珍珠耳珰。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生产后略丰腴的身姿更添了几分成熟风韵,此刻她正闲闲地翻着一本游记,指尖染着淡淡的凤仙花汁。
见到韩疏云进来,她放下书卷,含笑望来,那目光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韩疏云依礼请安后,便开门见山,将方才皇后召见并试图拉拢之事,原原本本、毫不隐瞒地告诉了陈月仪。
陈述完毕,她语气恳切地说道:“贵妃娘娘明鉴。臣妾入宫前,父亲便教导臣妾,读书明理,首重‘心安’二字。
宫中繁华,并非臣妾所愿;陛下恩宠,亦非臣妾所求。
嫔妾此生之愿,不过是偏安一隅,读书习字,平静度日,不求闻达,但求无过。”
她看向陈月仪的目光清澈而坦荡:“皇后娘娘厚爱,嫔妾不敢承受。只因臣妾深知,唯有贵妃娘娘处,方能容得下臣妾这份‘不求上进’的心思。
嫔妾今日前来,并非表功,亦非搬弄是非,只是想向娘娘表明心迹:嫔妾愿安守本分,绝无二心。
只求娘娘日后能看在嫔妾并无威胁、只求自保的份上,予以些许清净之地,嫔妾便感激不尽了。”
陈月仪静静地听着,手中缓缓拨弄着茶盏盖,目光落在韩疏云沉静而认真的脸上。
她注意到韩疏云今日这身过于素净的打扮,与去坤宁宫觐见皇后的场合似乎有些不符,倒更像是表明一种不欲争抢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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