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秋猎回宫后,皇帝沈彦之对婉贵妃陈月仪那种近乎破格的宠爱,迅速蔓延至前朝。
猎场帝妃同乘、宫门前陛下亲自抱妃入宫的景象,经过无数双眼睛的目睹和添油加醋的传播,早已成了朝野上下公开的秘密。
这股风浪,最先在暗流涌动中酝酿。
皇后所在的王氏家族,世代簪缨,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
德妃的家族亦是清流之家,门生故旧也有不少。婉贵妃陈月仪的异军突起,不仅威胁到了后宫的平衡,更触动了她们背后家族的根本利益。
一个宠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宠妃背后,还有一个身居丞相高位的父亲——陈慎。
若让陈氏父女里外联手,权势滔天,哪里还有他们王家、宋家(德妃家族)的立足之地?
于是,在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一场针对丞相陈慎的弹劾风暴,悄然拉开了序幕。
这日早朝,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沈彦之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冷峻,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心中却萦绕着一丝烦躁。
昨日夜间,他已通过秘密渠道,得知了几份即将呈上的奏章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弹劾陈慎的。
罪名罗织得颇为巧妙:有的说他“教女无方,致使妃嫔恃宠而骄,有干政之嫌”;
有的翻出些陈年旧账,指责他“在江南巡抚任上时,用人不当,有结党之疑”;
更有的含沙射影,暗示陈府“用度奢靡,疑似收受地方孝敬”。
这些罪名,大多查无实据,或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但其用心之险恶,沈彦之心知肚明。
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弹劾陈慎是假,真正的目标,是他身在后宫、正得盛宠的陈月仪!
他们是想通过打击陈月仪的父亲,来挫伤她的锐气,甚至借此将他这个皇帝的军,逼他做出取舍。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沈彦之脑海中浮现出陈月仪温柔依赖的笑脸,想起她为自己挡箭时的果决,想起她依偎在自己怀中时那全然信任的模样。
若是让她知道父亲因她而遭受无妄之灾,她该多么伤心难过?她那般纯善柔弱,如何经得起这般打击?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这份真心相对,绝不能因为这些朝堂争斗而蒙上阴影。
必须按下这些奏章! 沈彦之下定了决心。
至少在查清真相、或者找到更稳妥的处理方式之前,不能让她知晓半分。
他给侍立一旁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王承恩会意,微微点头,示意已经安排妥当,那些指名道姓弹劾陈慎的折子,今日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果然,朝议开始后,各部院大臣依次出班奏事,所议多是漕运、边关等常规政务,并未出现预想中的激烈攻讦。
陈慎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身着紫色丞相官服,面容清癯,神色平静,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得了授意、准备发难的御史言官们,见弹劾奏章未能按预期呈上,心中不免焦躁。
其中一位素以耿直(或者说愣头青)着称的御史李大人,按捺不住,在议完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后,突然出列,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沈彦之眼皮微微一跳,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沉声道:“讲。”
李御史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听闻,近日后宫之中,有妃嫔恃宠而骄,罔顾宫规礼法,竟与陛下同乘御辇,招摇过市,引得朝野非议!此风断不可长!臣以为,妃嫔德行,关乎国体。
若妃嫔失德,其家族亦难辞其咎!尤其是身为妃嫔之父,更应谨言慎行,以身作则,方不负陛下隆恩!”
他虽未直接点名,但矛头直指陈月仪和陈慎,已是昭然若揭。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不少人的目光都偷偷瞄向了前排的陈慎和龙椅上的皇帝。
沈彦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冰冷地盯着李御史,正要发作。
却见陈慎不慌不忙地出列,对着沈彦之躬身一礼,然后转向李御史,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李御史此言,老夫不敢苟同。”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位须发微白的丞相身上。
陈慎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百官,最后落在李御史身上,淡然道:“御史风闻奏事,乃是职责所在。
然,‘听闻’二字,终究是道听途说,未经证实。
陛下圣明烛照,后宫之事,自有陛下宸衷独断,皇后娘娘统摄六宫。
我等外臣,妄议宫闱,已属不妥,更何况以此莫须有之‘听闻’,便牵连指责妃嫔家族?此非忠臣谋国之道,实乃构陷之端!”
他一番话,不急不缓,却字字千钧,先是指出对方证据不足,接着抬出皇帝和皇后,占据礼法制高点,最后直接扣上了“构陷”的帽子。
李御史被驳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道:“陈丞相何必避重就轻!同乘御辇,乃众多朝臣亲眼所见,岂是‘听闻’?妃嫔如此行为,岂是贤德?丞相身为妃嫔之父,难道不应反省教女之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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