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瑞王出逃后,宫禁守卫的明显加强,出入盘查的骤然严格,都让敏感的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紧张。
沈彦之变得异常忙碌,来长春宫的次数明显减少,眉宇间总带着化不开的凝重。
陈月仪体贴地不再多问朝政,只是在他来时,尽力营造一方温馨宁静。
这日午后,沈彦之难得靠在长春宫软榻上小憩。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眼下有着青黑,即便睡着也微蹙着眉。
陈月仪坐在一旁,做着给未出世孩子的针线,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月白色绣淡紫藤花的春衫上投下柔和光晕。
这份静谧被王承恩的匆匆脚步打破。
他脸上带着急色,手中捧着一封插着羽毛的紧急军报。
沈彦之立刻惊醒,眼神清明:“何事?”
“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王承恩躬身递上军报。
沈彦之快速拆开,目光扫过纸面,脸色骤然阴沉,猛地将信纸攥紧,指节泛白:“无耻之徒!背信弃义!”
陈月仪心中一惊:“陛下,边关……”
沈彦之将密报递给她,胸膛起伏,声音冰冷:“北狄撕毁求和协议,与东黎国勾结,联军十万,陈兵雁门关外!借口……哼,借口我朝‘苛待’其先前被扣押的使者!”
陈月仪快速看完,心直往下沉。
北狄先前递降书、献贡品的情景犹在眼前,转眼便与隔海相望、素来与大周不算和睦的东黎国联手,悍然撕毁盟约!
这绝非临时起意,而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而这一切,与瑞王出逃的时间点如此契合……
“陛下,瑞王他定然……”
“朕知道!”沈彦之打断,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与一丝自责,“是朕当初心慈手软,未能将其党羽连根拔起!更没想到,他竟能说动东黎!”
东黎国水师强盛,若与北狄骑兵陆上配合,威胁远非北狄一国可比。
他看向陈月仪,眼中带着歉然与忧虑,“仪儿,边关危局,朕恐怕……无法如期为你举办隆重的册封大典了。”
国难当头,若此时大肆操办封后典礼,必引天下非议。
陈月仪立刻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而温柔:“陛下,臣妾不在乎虚名。江山社稷为重,陛下切莫因臣妾分心。册封之事,待驱逐外虏,海内安定之后,再行不迟。”
她的深明大义让沈彦之动容,他反握住她的手:“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陈月仪摇头,忧心忡忡,“只是陛下,北狄与东黎联军,实力不容小觑,又可能与瑞王内外呼应,您一定要万分谨慎。”
沈彦之点头,眼神锐利如鹰:“朕已下令边军严阵以待,命兵部即刻调拨粮草军械,沿海各州府加强戒备,严防东黎水师袭扰。至于京城……”他顿了顿,语气森然,“朕已布下天罗地网!”
他没有明说,但陈月仪能想象到京城内部此刻的暗流汹涌和严密布防。她不再多问,只是道:“无论陛下做何决断,臣妾与孩子们,都会在宫里静候陛下佳音。”
她的话语如同定心丸。沈彦之看着她沉静的容颜和隆起的小腹,保护欲油然而生。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份安宁。
接下来的日子,战争阴云笼罩京城。虽未直接受影响,但物价开始波动,关于联军压境的消息不胫而走,人心惶惶。
陈月仪待在长春宫,看似平静,实则时刻关注外界。
通过母亲柳氏递来的消息,她知道父亲在朝堂上全力支持陛下决策,并暗中协助清查瑞王余党。她也知道,沈彦之已多日未曾安眠。
“娘娘,府里消息。”云岫递上一枚蜡丸。
陈月仪捏碎蜡丸,看后焚毁,脸色凝重:“父亲说,陛下正在暗中大力肃清宫内眼线,尤其是……可能与瑞王或东黎有关联的。”
云岫倒吸一口凉气:“东黎?他们的手竟能伸进宫里?”
“东黎商贾遍布沿海,与内陆互通有无,安插几个探子,并非难事。”
陈月仪语气沉静,“非常时期,陛下此举必要。咱们长春宫,更要如同铁桶一般。”
“娘娘放心,宫内所有人等,奴婢都已反复核查,绝无问题。”
陈月仪点头,走到窗边。
暮春庭院,繁花似锦,却隐隐透出盛极而衰的征兆。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北狄撕约,东黎趁火打劫,沈谨之潜伏暗处……局势之险恶,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她轻轻抚着肚子,感受着胎动。
“别怕,”她低语,眼神却异常坚定,“娘亲会守住这一切。”
无论外界如何狂风暴雨,她都必须稳住长春宫,成为陛下最稳固的后方。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
边关的紧急军情如同阴云笼罩在皇宫上空,连带着长春宫内的气氛也肃穆了几分。
陈月仪却显得异常镇定,她深知,越是非常时期,后宫越不能乱。
这日清晨,她召见了尚宫局、内务府等各司掌事。特意换上了一身宝蓝色绣银线祥云纹的宫装,颜色沉稳朴素,纹样庄重,虽未佩戴九凤簪钗,但发间那支 赤金镶蓝宝的牡丹华盛已足够彰显她准皇后的身份与威仪。她端坐上位,因孕期而略显丰腴的面容上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边关战事吃紧,陛下夙夜忧劳。”
陈月仪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等身在后宫,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当恪尽职守,为陛下分忧,稳定内廷。”
她目光扫过下方垂手恭立的各位掌事,缓缓道:“即日起,宫中一切用度,除陛下、太后及必要开支外,皆削减三成。省下来的银钱,全部充作军饷。各宫妃嫔、皇子公主的份例,也按此例执行,若有异议,让她们来见本宫。”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连忙应下。
这位未来的皇后,手段当真果决。
“此外,”陈月仪继续道,“传本宫懿旨,后宫诸人,包括各宫主位、宫女内监,严禁议论朝政、传播边关消息,更不得与宫外之人随意传递信息。违者,以宫规严惩,绝不姑息!”
这道旨意,既是为了稳定人心,也是为了杜绝任何可能的信息泄露和内外勾结。
处理完宫务,陈月仪又去探望了太后。
太后礼佛多年,近来身子也不爽利,听闻边关战事,更是忧心。
陈月仪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宽慰她陛下自有安排,又吩咐太医院精心照料,这才返回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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