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储大典的喧嚣与荣耀过后,日子便沉了下来,落到了实处。
对于皇太子沈泽晟而言,最切实的变化,就是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有大把的时间黏在母后身边玩耍了。
他的人生,正式进入了被严格规划的轨道。
开蒙师傅是沈彦之亲自挑选的。
一位是年高德劭、学问渊博却并不迂腐的翰林院老学士,姓林,主要负责教导文典经籍;
另一位则是以方正刚直、熟稔典章制度着称的礼部侍郎,姓孙,负责教导礼仪规范和治国典故。
此外,还有专门的书法师傅、骑射师傅(虽年纪尚小,但需先熟悉),阵容堪称豪华。
太子读书的地方,设在东宫内的“澄瑞堂”。
这里窗明几净,布置得素雅而庄重,不像寝殿那般充满童趣。
开蒙第一日,天还未大亮,泽晟就被乳母和贴身太监轻声唤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任由宫人给他穿上特制的小号太子常服,束好头发,用了些清淡的早膳,便被引着前往澄瑞堂。
陈月仪早早等在了那里。她今日穿着也较平日更为素净,以示对学问的尊重。
“晟儿,从今日起,你便要跟随师傅们读书明理了。”
陈月仪蹲下身,替他理了理衣领,语气温柔却郑重,“学堂之上,要尊师重道,用心听讲,不可懈怠,明白吗?”
泽晟看着母亲严肃的神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林学士和孙侍郎到了。
两位师傅皆是官袍整齐,神色端肃。
泽晟在引礼太监的指引下,像模像样地向两位师傅行了揖礼。
林学士须发皆白,面容慈和,但眼神清亮。
他并未一上来就讲深奥的道理,而是先拿出一本《千字文》,声音缓而有力:“殿下,今日老臣与殿下共读《千字文》。
此书乃蒙学之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们便从这‘天地’二字开始。”
他讲得深入浅出,结合着有趣的小故事,解释天地如何形成,四季如何变幻。
泽晟起初还有些坐不住,小身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但很快就被林学士的故事吸引,睁大了眼睛听着。
然而,好景不长。半个时辰后,孩子的天性便开始显露。
注意力不易集中,小手开始无意识地玩着腰间的小玉佩。
这时,孙侍郎便会轻咳一声,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威严:“殿下,君子坐姿,当如松柏,目不斜视。”
泽晟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小身板,把手放好。
孙侍郎便接着讲起古代圣王小时候如何勤学的故事,
如“韦编三绝”“周公吐哺”虽道理深奥,但他力求讲得生动,让太子能初步理解“勤学”和“礼贤下士”的重要性。
陈月仪并未离开,她就坐在堂后一侧的屏风旁,手里做着简单的针线,或是翻阅书卷,看似随意,实则时刻关注着堂内的动静。
她不会轻易出声打扰师傅教学,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太子的一种无形的约束和安抚。
一个上午的课程结束,泽晟明显露出了疲态。
送走师傅后,他立刻跑到陈月仪身边,把小脑袋靠在她膝上,嘟囔着:“母后,儿臣累了……”
陈月仪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母后知道晟儿累了。但读书明理,本就是一件需要坚持的事情。今日晟儿表现得很好,师傅们都夸你呢。”
她从不一味苛责,总是在肯定他微小的进步后,再温和地指出可以改进的地方:“只是,下次孙师傅讲课时,晟儿的小手要管住,不能再玩玉佩了,好吗?”
“嗯。”泽晟闷闷地应了一声。
午膳后,有一个时辰的午憩时间。
下午的课程相对轻松些,有时是书法描红,有时是听乐师讲解音律,偶尔天气好,也会在侍卫的严密护卫下,去专门的校场熟悉马匹(只是看着,由专门的侍卫抱着骑一小圈),或者练习最简单的射箭姿势——用的自然是特制的小弓小箭。
书法课是最让泽晟头疼的。
他年纪小,手腕无力,握着小小的毛笔,总是控制不好力道。
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墨迹常常糊成一团。
书法师傅是个一丝不苟的老先生,要求极严,一个笔画写不好,便要反复练习。
有一次,泽晟练了许久,一个“人”字总是写不好,要么头重脚轻,要么撇捺不对称。
他越写越急,小脸憋得通红,眼眶也红了,眼看金豆子就要掉下来。
陈月仪在屏风后看得分明。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缓步走了出来,并未责备,而是走到书案旁,拿起另一支笔,蘸了墨,柔声道:“晟儿看母后写一次,可好?”
她执笔,屏息凝神,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端正秀雅的“人”字。
然后,她握着泽晟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慢慢写:“起笔要稳,落笔要轻,这一撇,要像鸟儿展开的翅膀,自然流畅……”
母亲的手温暖而稳定,带着他慢慢找到了感觉。虽然最后还是写得不算好,但那股焦躁委屈的情绪,却渐渐平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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