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天气依旧炎热,却突然传来一个让整个皇宫瞬间紧绷的消息—因皇后有孕提前居住在东宫的皇太子沈泽晟,突发痘症(天花)!
消息传到凤阳宫时,陈月仪正由宫女扶着在殿内慢慢踱步,以期将来顺利生产。
听闻此讯,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猛地一软,若非宫女死死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
“晟儿……我的晟儿!”
她声音凄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痘症!那是九死一生的恶疾!她的晟儿才六岁多,如何能承受得住!
她猛地抓住宫女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声音颤抖不成调:“备轿!快去备轿!本宫要去东宫!”
“娘娘不可!”云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同殿内所有宫人全都跪了下来,云岫哭着劝阻,“娘娘!您有着近七个月的身孕啊!痘症凶险,极易传染,您万万不能去啊!若是您和腹中的小公主有个闪失,奴婢们万死难赎!”
“那是本宫的儿子!是本宫的晟儿!”
陈月仪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她试图挣脱宫女的搀扶往外冲,“他那么小,生病了,身边没有亲娘怎么行!放开我!我要去陪着晟儿!”
她此刻早已失了平日里的端庄从容,只是一个为儿子性命忧惧崩溃的母亲。
身上那件晴水绿的绣缠枝莲的宽松宫装,因她的挣扎而显得有些凌乱,乌发鬓角散落了几缕,黏在湿漉漉的脸颊边,看上去脆弱又绝望。
宫人们死死拦着她,跪满一地,磕头苦求:“娘娘三思!保重凤体啊!”
正当殿内乱作一团时,得到消息的沈彦之匆匆赶来。
他显然是刚从御书房赶来,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眉头紧锁,面色沉凝,眼底是同样的焦灼与担忧。
“怎么回事?”
他沉声问道,目光瞬间锁定被宫人围住、哭得几乎脱力的陈月仪。
“陛下!”陈月仪一见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宫人,扑到沈彦之身前,竟是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的龙袍衣袖,仰着满是泪痕的脸,哀声乞求:“陛下!让臣妾去看看晟儿!求求您,让臣妾去看看他!他还那么小,他需要臣妾啊!”
她哭得浑身发抖,声音嘶哑,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母亲最深切的恐惧和痛苦。
沈彦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狠狠一揪。
他连忙伸手扶住她几乎站不稳的身子,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语气不由得放得极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仪儿!你冷静点!朕知道你担心晟儿,朕又何尝不担心?但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去!”
他捧住她泪湿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你如今怀着我们的女儿,已近七月,身子沉重。痘症之烈,你我都清楚!你若去了,万一染上,不仅自身危险,更会殃及腹中孩儿!月仪,你难道要为了晟儿,再赌上你和女儿的性命吗?!”
“可是……可是晟儿他……”
陈月仪摇着头,泪水更加汹涌,“他还那么小,他一个人在那边,该有多害怕……臣妾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可能……” 那个“死”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化作更咽的悲鸣。
“不会的!朕决不会让晟儿有事!”
沈彦之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是帝王的决断,“朕已下令,封锁东宫,由太医院院正张太医亲自带最好的太医入驻诊治,所有药材用最上等的!伺候的宫人皆是出过花,有免疫的!朕也会每日隔着殿门询问情况!朕向你保证,必定倾尽全力,救治我们的儿子!”
他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传递给她力量和信心:“仪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平安生下明姝。你若倒了,晟儿即便痊愈,回来又该如何自处?你让朕……又该如何自处?”
陈月仪看着他眼中深切的担忧和后怕,听着他沉稳有力的话语,狂乱的思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知道他说得对,她是皇后,是母亲,更是身怀六甲的孕妇,她不能冲动,不能拿两个孩子的安危去赌。
她无力地靠进沈彦之怀里,将脸埋在他坚硬的龙袍上,压抑地痛哭起来,肩膀不住地抽动:“陛下……臣妾害怕……臣妾真的好害怕……”
沈彦之紧紧拥住她,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孩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怕,有朕在。朕是天子,真龙护体,我们的儿子也定能逢凶化吉。你信朕。”
他扶着她,慢慢走到榻边坐下,依旧将她揽在怀中。陈月仪依偎着他,仿佛这是唯一能汲取力量的地方,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沈彦之任由她哭着,直到她情绪稍微稳定,才接过玉钏递上的温水和帕子,亲自喂她喝了点水,又细致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你好生歇着,朕这就去东宫外看看,亲自部署。”
沈彦之将她安置在榻上,为她盖好薄被,“一有消息,朕立刻让人来告诉你。答应朕,为了晟儿,也为了明姝,好好待在凤阳宫,嗯?”
陈月仪红着眼圈,看着他担忧的神色,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臣妾……答应陛下。求陛下……一定治好晟儿。”
“一定。”沈彦之郑重承诺,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那明黄色的背影带着帝王的决绝与一个父亲的沉重。
陈月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另一只手则护着隆起的腹部,心中充满了对长子无限的牵挂和担忧,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上苍,保佑她的晟儿能平安度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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