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产房外的殿宇中,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压抑痛吟声,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来回踱步的频率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比之陈月仪前两次生产时还更紧张,或许是因为他如今对仪儿的感情越发深厚,所以越发担心她的安危。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刻却觉得这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难熬。
沈泽晟也坚持不肯去睡,小小的身影站在父皇身边,学着父皇的样子,绷着小脸,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隔绝了母后的门。
沈泽昱早已被乳母哄着去睡了,殿内只剩下沈彦之和沈泽晟父子二人,在摇曳的烛光下,共同等待着一声宣告平安的啼哭。
产房内,烛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草药的味道。
陈月仪躺在宽大的产床上,额发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边。
一阵强过一阵的宫缩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着她,她死死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只在实在难以忍受时,才从喉间溢出几声压抑的、破碎的呻吟。
柳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不停地用温热的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却强作镇定地鼓励着:“月仪,好孩子,忍一忍,就快好了……跟着稳婆的节奏用力,对,就是这样……”
经验丰富的稳婆半跪在床尾,声音沉稳而有力量地引导着:“娘娘,吸气……对,慢慢来……好,宫缩来了,跟着老奴喊,用力——对!就是这样!看到头了!娘娘再加把劲!”
陈月仪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开,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那一次次的下坠感流失。她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支撑不住。就在意识快要涣散的时候,她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产房外,隐约传来沈彦之低沉而焦灼的询问声,还有儿子晟儿那带着哭腔的、压抑的“母后……”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遵循着稳婆的指引,再次向下用力——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感到腹中猛地一空,所有的压力骤然消失。
紧接着——
“哇啊——哇啊——”
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划破了产房内紧张凝滞的空气,如同天籁般,清晰地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是一位小公主!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稳婆喜悦的声音带着激动,她利落地处理好脐带,将那个浑身沾着血污、却哭声洪亮的小小婴孩,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襁褓包裹起来。
柳氏喜极而泣,连忙俯身对几乎脱力的陈月仪道:“月仪!听到了吗?是个公主!母女平安!你做到了!”
陈月仪虚脱地躺在产床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听到女儿响亮的哭声和母亲的报喜,她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度疲惫却又无比满足的笑容,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鬓边。她努力偏过头,想去看那个她期盼了许久的小人儿。
产房外,正焦灼踱步的沈彦之猛地顿住了脚步。那声啼哭如同最悦耳的仙乐,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和担忧。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立刻冲进去。
站在他身边的沈泽晟,也听到了妹妹的哭声,他猛地抬起头,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此刻却满是惊喜和不敢置信,他紧紧抓住父皇的衣袍下摆,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父皇!妹妹!是妹妹哭了吗?母后……母后没事了吧?”
“没事了!都没事了!”
沈彦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蹲下身,用力抱了儿子一下,声音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你母后和你妹妹,都平安!”
这时,产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隙,柳氏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对着沈彦之深深一福:“老身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刚刚诞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均安!娘娘只是力竭,精神尚好!”
“好!好!太好了!”
沈彦之连声道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容,“皇后辛苦了!岳母也辛苦了!”
他此刻恨不得立刻进去看看妻女,但稳婆还在里面收拾,他只能强压下急切的心情。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产房内彻底收拾妥当,血腥气也被更浓郁的安神香驱散。
太医出来禀报皇后凤体无碍,只是产后虚弱,需要好生静养。沈彦之这才被允许进入产房。
他快步走到床前,首先看向陈月仪。
她已经被宫人清理过,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虚弱地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带着温柔的笑意望着他。
沈彦之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放在锦被外的手,那手冰凉而无力。他心中一阵揪痛,将她的手拢在掌心,俯身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比珍视的吻,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感情:“仪儿,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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