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仪在灵前守了七日,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丈夫的灵位。
直到第七日,沈泽晟跪在她面前:“母后,请您保重身体,父皇若在天有灵,也不愿见您如此。”
陈月仪这才缓缓起身,轻声道:“哀家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看着重孙们长大。”
沈彦之的遗物被整理出来,他生前最珍视的几件物品被分给子孙:跟随他多年的佩剑给了皇帝沈泽晟;常用的那方砚台给了太子沈承稷;年轻时与陈月仪定情的玉佩给了秦王沈承睿;而他最常读的一套史书,则留给了其他重孙。
葬礼过后,沈泽晟在朝堂上宣布,为纪念太上皇,将在全国修建十所“皇家书院”,供寒门子弟读书,延续太上皇重教兴文的遗志。
永平五十年腊月,国丧期满。
太上皇沈彦之驾崩已两月有余,按照礼制,该是议定谥号与庙号的时候了。
太庙东配殿内,香烟袅袅。皇帝沈泽晟端坐主位,面前摊开着礼部呈上的谥议草案。两侧分别坐着以承相李隆为首的文臣,以及以太史令周文桢为首的礼官。
“陛下,”李隆率先开口,“太上皇在位五十年,开创永平盛世,文治武功,德被四海。臣等初议,拟谥号为‘文’,取经纬天地、道德博闻、慈惠爱民、愍民惠礼之意。”
周文桢接着奏道:“太史局遍查史籍,参酌太上皇一生功业。观太上皇施政,重文教,兴科举,修典籍,倡文风,谥‘文’最为妥帖。”
沈泽晟沉默良久,目光掠过奏折上的字句,眼前浮现的是父亲在御书房教导自己的情景。那位总是温和却坚定的君主,那位在战乱后重建秩序、在废墟上开创盛世的父亲。
“文皇帝...”沈泽晟轻声重复,眼眶微热,“父皇一生,确实当得起这个‘文’字。”
他记得母后说过永平初年,国家刚从战乱中恢复,百废待兴。沈彦之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大修宫室,而是下诏重修国子监,在各地设立官学。他说:“战乱毁去的是房屋,可以重建;若毁去的是文脉,便是断了国家的根基。”
他记得父亲亲自审订科举制度,增加明经、明法、明算诸科,说“治国需各种人才,不可独重诗文”。他记得父亲组织编纂《永平大典》,汇集古今典籍,说“要让后世子孙知道,他们的先人创造了何等灿烂的文化”。
“文皇帝,”沈泽晟抬起头,声音坚定,“就用这个谥号。不过,朕还有一议。”
众臣静待皇帝下文。
“父皇庙号,当为‘高宗’。”沈泽晟缓缓道,“《尚书》有云:‘高宗梦得傅说,使百工营求诸野。’高宗者,德高可宗,功高可崇。父皇中兴大周,开创永平之治,功业巍巍,当受后世永世崇敬。”
殿内一片肃穆。良久,李隆率先躬身:“陛下圣明。太上皇庙号‘高宗’,谥号‘文皇帝’,实至名归。”
周文桢也道:“大周高宗文皇帝——这将成为史书中最辉煌的称号之一。”
议定之后,周文渊受命撰写《大周高宗文皇帝谥议》,详细阐释谥号的含义。
他在文中写道:“‘文’者六义:一曰经纬天地,二曰道德博闻,三曰慈惠爱民,四曰愍民惠礼,五曰赐民爵位,六曰勤学好问。太上皇沈彦之一生,六义兼备。”
“经纬天地:太上皇于永平元年继位时,百姓贫弱,百废待兴。太上皇制定《永平律》,修订田制,整顿吏治,使国家走上正轨。永平十年,江南水患,太上皇亲赴灾区,指挥抗灾三月有余,救民数十万。此经纬天地之能。”
“道德博闻:太上皇一生手不释卷,经史子集无不涉猎。永平十五年,主持修订《五经正义》,统一经学阐释。永平二十年,下诏编纂《永平大典》,汇集古今典籍八千余卷。此道德博闻之实。”
“慈惠爱民:永平二十五年,北方大旱,太上皇减膳撤乐,亲往天坛祈雨,并开仓放粮,减免赋税。永平三十年,颁布《养老令》,规定年过七十者免役,年过八十者官府月给米粮。此慈惠爱民之心。”
“愍民惠礼:太上皇废除了前朝多项严刑峻法,规定死刑必须三复奏。永平三十一年禅位前,最后一次大赦天下,赦免轻罪犯人三千余。此愍民惠礼之仁。”
“赐民爵位:太上皇在位期间,开创‘永平科举’,不论门第,唯才是举。五十年来,通过科举入仕的寒门子弟达一千二百余人。此赐民爵位之公。”
“勤学好问:太上皇设立崇文馆,经常召见学者讲经论史。即使晚年退居凤阳宫,仍每月召集翰林学士讨论学问。临终前三日,还在询问新编《北疆志》的进展。此勤学好问之诚。”
周文桢的谥议呈上后,沈泽晟在文末亲笔批注:“父皇一生,无愧此谥。”
太庙西配殿内,沈泽晟召来了太子沈承稷、秦王沈承睿,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室长辈。
“高宗之‘高’,取功高德劭之意。”沈泽晟对子孙们解释道,“你们的皇祖父,不仅仅是一位守成之君,更是一位中兴之主,一位开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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