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拉普兰铁矿支线施工队长伊万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列维先生,出事了!萨米族聚居区那边的12号桥墩,刚打好的木桩半夜塌了,冻土融得比预想快,地基直接陷下去半米!”
列维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走,马车夫早已备好驯鹿皮坐垫的四轮马车——拉普兰的七月昼夜温差能达17℃,白天太阳晒得冻土表层融化成泥泞,夜里气温骤降到-2℃,冻层收缩又把桩基拽得松动。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白桦林,心里盘算着:支线二期要延伸20公里到萨米族的伊纳里湖铁矿,那里的永久冻土层厚达6米,比赫尔辛基周边的冻层厚了整整3倍,之前用的普通松木桩基根本扛不住冻融循环。
下午两点,列维抵达12号桥墩施工现场。眼前的景象比电话里描述的更糟:三根直径30厘米的松木桩基断在泥泞里,断口处满是冰碴,桥墩的混凝土基座倾斜着陷进冻土坑,几个萨米族工人正用铁锹清理泥浆,羊皮手套上冻满了冰壳。瑞典籍工程师伯格蹲在坑边,手里拿着冻土样本,对列维说:“冻土层分三层,表层1米是季节性融冻层,中间2米是过渡层,底层3米才是永久冻层。普通木桩只打到过渡层,一冻一融就会开裂,必须打到永久冻层,还得想办法防止木桩被冻胀力撑裂。”
“那用什么办法?”列维踢了踢地上的断桩,松木纤维里还嵌着碎冰,“再换更粗的木头?”
伯格摇头:“再粗也没用,冻胀力能把石头撑裂。我想试试‘双层木桩’——内层用芬兰的松木,外层包一层1毫米厚的熟铁皮,铁皮之间的缝隙用混凝土灌浆,这样既能防腐蚀,又能抵消冻胀力。”
列维立刻拍板:“需要多少人?多少预算?”
“得找坦佩雷的铁匠铺赶制铁皮,再调5个混凝土技师来,”伯格在图纸上画着结构,“预算至少要2万卢布,比普通桩基贵40%,但能保用10年。”
列维没犹豫——伊纳里湖铁矿的锰含量高达11%,比澳洲精矿还高1.6个百分点,支线早一天通,巴库的炮管锻造就能多一份原料保障。他当场给赫尔辛基的铁匠铺发了加急电报,让他们暂停瑞典的马蹄铁订单,全力轧制宽30厘米、长8米的熟铁皮;又从赫尔辛基水泥厂调了3车波特兰水泥,用跨境铁路的优先车厢运送。
可麻烦很快又来了。8月3日,第一批双层木桩刚打进冻土坑,夜里就出了问题——铁皮和松木之间的混凝土灌浆没干透,被夜里的低温冻成了冰,早晨太阳一晒,冰化成水,灌浆层出现了裂缝。伯格盯着裂缝,急得直跺脚:“得在混凝土里加添加剂,让它在低温下也能凝固。”
列维忽然想起萨米族老人煮肉时加的驯鹿奶——奶里的酪蛋白能让肉汤凝结得更结实。他立刻让工人取来新鲜的驯鹿奶,按1:10的比例掺入混凝土浆。这次灌浆后,夜里的温度降到-3℃,但第二天检查时,灌浆层不仅没开裂,反而和铁皮、松木粘得更紧。萨米族向导笑着说:“这是大地愿意接纳铁路的信号,驯鹿奶能让混凝土和冻土成为朋友。”
就在拉普兰支线的工程逐渐步入正轨时,圣彼得堡的电报又来了。8月8日,俄国铁路总局的代表彼得罗夫带着两名官员,直接闯进了列维的办公室,把一份公文拍在桌上:“列维先生,跨境铁路的货运配额必须重新分配——俄国本土的钢铁作坊现在缺原料,30%的配额要划归俄国,优先运输顿巴斯的煤炭和克里沃罗格的铁矿。”
列维拿起公文,手指在“30%”的数字上顿了顿——这明摆着是针对芬兰的高锰钢出口。去年芬兰通过跨境铁路向欧洲出口了8000吨高锰钢,其中4000吨卖给了德国克虏伯和法国施耐德,为俄国带来了16万卢布的关税,占北欧跨境贸易关税总额的40%。他不动声色地从书柜里拿出厚厚的统计册,翻到标红的页面:“彼得罗夫先生,您看,去年北欧跨境铁路的总关税是40万卢布,芬兰-瑞典的贸易贡献了16万,其中高锰钢的关税就有8万。如果把30%配额划给俄国,芬兰的高锰钢运不出去,明年的关税至少要少5万,铁路总局的军费补充怎么办?”
彼得罗夫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撑着:“但俄国本土的钢铁厂不能停工,这是陆军部的意思。”
列维早有准备,他拨通了瑞典工业协会的电话,把听筒递给彼得罗夫——电话那头,瑞典钢铁协会主席奥尔森的声音清晰传来:“如果芬兰的货运配额被削减,瑞典将暂停向俄国出口机床零件,毕竟我们的机床每年能帮俄国生产200门山炮。”
彼得罗夫握着听筒的手开始出汗。俄国的机床大多依赖瑞典进口,一旦断供,军工生产就要停滞。他沉默了半晌,终于松口:“配额不能低于25%,但俄国的煤炭运输要优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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