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听完,喃喃道:“也就是说……那阮雪儿才是真凶?她是画皮妖?那阮知县……又是什么?”
上官神色未变,只道:“派人去抓,便知。”
这时,燕朗宸艰难地转过头,望向一旁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胡铁牛,眼中满是哀求与诀别:“胡总旗……别让我娘……看到我这副样子……求您,帮我……照顾好她……告诉周百户……我……我对不起他的栽培……”
胡铁牛闻言,心头猛地一沉,急喝道:“小燕!你别做傻事!”
然而,已经晚了。
燕朗宸闭上眼,体内残存真气猛然逆冲,自断心脉。一口鲜血喷出,他头一歪,气息瞬间断绝。只有那最后一丝解脱般的释然,凝固在他年轻的脸上。
地牢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逐渐冰冷的躯体,诉说着一个关于孝道、背叛与绝望的故事。
上官依旧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自尽与鲜血都未能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他转向尚在震惊中的胡铁牛,声音平稳如常:“胡总旗,还愣着做什么?召集人手,立刻去县衙,将阮雪儿带来。”
胡铁牛浑身一震,从燕朗宸自绝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燕朗宸的遗体,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对那年轻仵作哑声道:“……安置好小燕。”说完,他猛地转身,大步冲出牢房,脚步声在幽暗的通道里急促回响。
上官这才将目光移向一旁神色复杂的小道士,淡淡道:“你看,有些时候,动用一些手段是必要的。坚守底线固然重要,但若不知变通,便是迂腐。”他顿了顿,“就像他的母亲,我们带来了,但并未伤害。效果,你也看到了。”
小道士沉默片刻,问道:“那……如果只是这样,燕朗宸仍旧不招呢?您真的会……对他母亲用刑?”
上官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身向外走去,衣袍拂过冰冷的地面。“走吧,”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切,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县衙后衙,地下深处一间隐秘的暗室。
空气浑浊,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草药与淡淡腥甜的气味。墙壁上嵌着几盏长明灯,火光摇曳,将室内景象映照得影影绰绰。
阮知秋——永宁县令,此刻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官威与从容。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正对着暗室中央的阮雪儿低声咆哮,声音因极力压制而显得嘶哑扭曲: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三番五次警告过你,不要对普通人下手!等我把别处牢里的死囚、流犯暗中调来,你想要多少人心没有?现在呢?现在被镇抚司盯上了!我派去灭口燕朗宸老娘的死士,一个都没回来!这时候,搞不好燕朗宸那厮已经全招了!”
阮雪儿对他的咆哮恍若未闻。她背对着阮知秋,专注地凝视着前方地面——那里并非石板,而是一团不断缓缓蠕动、收缩的暗红色血肉。这团血肉约巨大,表面布满粗大血管般的脉络,正如同心脏般规律地搏动着,发出沉闷的“噗通……噗通……”声。
随着阮雪儿口中念诵着晦涩的音节,双手结出古怪的法印,那肉瘤的搏动逐渐加剧,表面开始渗出一滴滴粘稠、散发着微光的琥珀色液体。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液体,汇聚成细流,注入手中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瓷瓶内。
直到瓷瓶将满,她才停下动作,将瓶塞仔细盖好,轻轻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桌上,已零星摆放着几个同样制式的空瓷瓶。
“再不送‘材料’过来,”她这才转过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这,便是最后一瓶‘长生露’了。”
“长生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惦记着长生露?!”阮知秋几乎要从原地跳起来,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冲破理智的堤坝,“我说的话你究竟听进去没有?!现在怎么办?!镇抚司已经像嗅到血腥的狼一样扑过来了!这永宁城里,从牢里的囚犯到街头的混混乞丐,但凡能下手、不惹眼的,我都安排给你挖心吃尽了!你还想怎样?!”
他喘着粗气:“你现在的修为,明明七日不食人心也死不了,为何非要冒这天大的风险,私自去杀人掏心?!忍一忍,等我把别处的‘材料’悄悄运来,不行吗?!就算修为暂时跌落一些,日后难道就补不回来了?!”
阮雪儿轻轻笑了。那笑声在弥漫着异味的暗室里回荡,空灵依旧:“补回来?阮大人,看来你身后那些人——或者说,你真正俯首听命的主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我公平合作,而是想借此将我彻底攥在手心,安心为他们炼制‘长生露’吧?”
摇曳的灯火在她美丽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眼神却幽深得不见底:“至于那些囚徒、混混与乞丐……他们的心,我吃了,这不假。可他们的身子,不也喂给了这团‘肉胎’,最终被炼成了你们求之不得的‘长生露’么?”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你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一场交易罢了。阮大人何必说得如此……慷慨激昂,仿佛全是我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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