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安静得出奇。
教室恢复了从前的秩序,课铃依旧准时响起,作业如潮水般一页页堆叠,课本翻动的沙沙声夹杂着粉笔划过黑板的尖锐音响,一切都在照常进行。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人提起,没人怀疑,没人质问。
但他们知道。
那件事,不会因为沉默就消失。
妮娜死了。
她消失得毫无声息,像一滴水坠入大海,连涟漪都没泛起。
老师在早读课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妮娜因家中突发情况暂时休学,大家安心准备月考。”
然后,像撕掉了一张纸那般,平静地翻过了那一页。
花名册上依然有她的名字,却不再有人点到她;作业本堆在讲台上,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圆润漂亮的字迹;小卖部的草莓口香糖也不再少得那么快——那是妮娜最喜欢偷偷买的零食。
座位空了。
连阳光照在那张课桌上,都显得比别处更加白得刺眼。
茱莉亚每天都坐在妮娜的邻桌,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空位,眼神沉沉的,仿佛定格在某一个永远无法倒退的时刻。
她不说话,不哭,也不闹。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早就塌了一角。
整节课她几乎不动,眼神游离,神情恍惚。笔握在指间,却久久不落下一笔。偶尔老师点她回答问题,她才猛地回神,像是从极远的地方被生生扯回来。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声音轻得像风吹动桌边的纸片。
那是妮娜生前的位置。
那个总会在午休时和她分享糖果的小角落,那个会用笔尖戳她手臂提醒她“上课别发呆”的人,那个总会在她心情不好时递来暖宝宝的朋友。
现在什么都没了。
只剩一张空桌,一把椅子,一段谁都不敢再提起的沉默。
莉莉看在眼里,心里却压着一块越发冰冷的石头。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那晚之后,她和安迪共同背负起了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他们没有哭,也没有崩溃。
只是机械地收拾残局,清洗痕迹,把一切都掩盖进土里。
那天,风很大,废弃仓库旁的公园荒草丛生,他们在泥土中挖了一个坑。
没有墓碑。
没有名字。
没有告别。
一切都悄无声息。
没人知道。
除了他们两个。
莉莉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全世界都忘记,那件事就不会存在。只要保持沉默,就能继续生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甚至觉得有些“幸运”。
她心里毫无波澜地想:这不就是刚好吗?
可她错了。
有些事,是会在沉默中慢慢生根发芽的。
比如茱莉亚的沉默。
她看向那张桌子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一种被撕裂后的空洞。她与这个世界之间像是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雾,永远也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感受什么。
莉莉有时候会感到烦躁。
她不喜欢这种缄默不语的情绪在教室里蔓延,仿佛所有人都在悄无声息地为一个“错误”的人哀悼。
明明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明明她们只是在纠正那个逐渐偏离的轨道。
是妮娜先来破坏她们的平衡的。
是她出现在安迪身边,在他耳边笑着,说他温柔,说他像哥哥,又不止是哥哥。
她不喜欢妮娜看安迪的眼神,不喜欢她们的说笑,不喜欢安迪对别人也温柔。
那束光本该只照在自己身上。
是妮娜把它分走了。
所以她才要把那束光抢回来。
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她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而已。
她不是坏人,她没有害人。她只是做了一件“必要”的事。
而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可安迪——
他却变了。
他开始沉默了。
开始迟疑了。
曾经无论她做什么都会站在她前面、毫不犹豫地护着她的哥哥,现在却会停下脚步,皱起眉,像是在犹豫是否还值得为她再次奔赴。
莉莉不是看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麻烦的事,也知道安迪替她撒了多少谎、背了多少锅、扛了多少骂。
但她却总能为自己找到借口。
她不是真的想伤害谁。
她只是怕。
她怕安迪不再只属于她,怕世界上再没有那个只为她一人亮着的灯。
她只是在保护自己唯一的依靠。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依旧会倔强地仰着头,眼神坚定地认为:是别人先破坏规则的,她只是恢复了秩序。
有一次晚上,她站在厨房门口,看见安迪独自洗碗。
他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橙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水声哗啦啦地响着,他的动作机械,眉间紧蹙,像是陷在某种无法挣脱的疲惫中。
她想开口叫他。
但话到嘴边,却忽然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一刻,她的心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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