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大赛半决赛结束当晚。距离最终决战,还有三天。
星盟全国大赛的赛程,向来以残酷和高强度着称。但在那令人窒息的淘汰赛程之后,却隐藏着一个不成文的传统——为了将最终决战的商业价值、话题性与竞技水准都推向顶峰,组委会总会在半决赛与最终的冠军赛之间,留出整整三天的休整与备战期。
而此刻,在这宝贵的七十二小时的第一分钟,当整座基石之城仍沉浸在两场截然不同的屠杀余波中时,穹顶学院所住的酒店顶层彻底静了下来——窗帘隔断霓虹,所有电子光点依次熄灭,只余中央空调远潮般的低鸣。
帝王军团的成员们遵从莱昂内尔那道最后的、也是最深邃的指令,各自回到了房间。他们或躺在床上,或盘坐在地,尝试执行那个看似简单,却又无比艰难的任务——
“聆听自己的心跳。”
然而,寂静,并不意味着安静。
当外部世界的声音褪去,内心的喧嚣便如同被放出牢笼的野兽,开始疯狂地咆哮。
他们的脑海中,那盘地狱般的录像带正在无休止地循环播放:卡俄斯·阿斯特拉那冰冷优雅的“虚握”,“蛮王”塔洛斯身上那迅速褪色的生命感,以及那尊轰然跪倒的、名为“力量”的雕像。
恐惧,是此刻唯一的背景音乐。他们越是想静下来,这首由恐惧谱写的乐曲就越是响亮,完全盖过了胸腔里那微弱的、属于生命的搏动。
芬恩·奥康奈尔无法静坐。
他烦躁地在房间厚厚的地毯上踱步,虬结的肌肉紧绷,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他闭上眼,听到的不是心跳,而是一阵混杂着愤怒与恐惧的、如同失控重金属乐般的狂乱战鼓。那鼓点疯狂地敲击着他的耳膜,与他不受控制飙升的心率混为一谈。
“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越想静心,那鼓声越是响亮,一股无名火在他胸中燃烧,让他甚至产生了想要一拳砸穿墙壁的冲动,来用更响亮、更真实的声音,盖过这片发自灵魂的喧嚣。
他习惯了用力量去发出声音,却从不懂得如何聆听。这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此刻的囚笼。
另一间房里,凯恩·诺瓦克平躺在床上,但双腿仍在无意识地微微颤动。
他的心跳快而紊乱,如同无数只蜂鸟在他耳边振翅,发出一片尖锐而失序的蜂鸣。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烈风学院王牌希洛克在“法则沼泽”中“失速”的画面,以及自己对“时间变慢”的恐惧。
对“失去速度”的焦虑,让他根本无法捕捉到心跳的稳定节拍。他的整个存在,仿佛都建立在“动”的基础之上,当天赋本身受到威胁,他便失去了“定速巡航”的基准,陷入了无尽的加速与失速的恐慌循环中,找不到那个名为“静止”的原点。
直到他忽然意识到——脚踝处的肌肉,在每次吸气时都会先松一线、再收紧一线;那一松一紧,就是一声‘咔嗒’——他遗失的原点。
而凯勒布·万斯,则是所有人中最“冷静”,也是最失败的。
他盘坐在地,面前摆放着一台精密的腕环监测屏,屏幕上正用冷峻的绿色数字,精准地显示着——“每分钟七十八次”。心率曲线平稳而规律,如同教科书般完美。
他知道,他的心跳就在那里,以每分钟七十八次的频率,稳定地为这具躯体泵送着血液。数据不会错。
但他闭上眼,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只能听到自己理性的声音在脑中回响:“心跳是存在的,数据不会错,所以你应该能听到它。”这种理性的“确认”,反而像一层坚不可摧的隔音玻璃,将他的“感知”与他的“存在”彻底隔绝。他可以测量自己的心跳,却无法聆听它。
科学与量化,在这一刻,成为了他感知自我的最大障碍。
与此同时,其他房间里的“噪声”也同样精彩纷呈。
作为“磐石”的帕克斯顿·斯通,遇到了另一种形式的“秩序”困境。他严格地遵从指令,以最标准的冥想姿势盘坐在地,呼吸悠长,心率平稳。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精准的节拍器,“咚……咚……咚……”,规律到近乎完美,指尖贴在胸骨,能摸到一点钝热。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他听到的,是一个“正确”的心跳,一个作为“最终壁垒”应该拥有的、不带任何情感波动的、如同机器般的心跳。他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喜悦、悲伤或愤怒。他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心跳,而是“磐石”这个“角色”的心跳。他将自己规训得太过完美,以至于忘记了藏在磐石面具之下,那个会紧张、会动摇的、属于帕克斯顿本人的真实节奏。
“远程巨炮”阿波罗·瓦伦的挣扎则充满了艺术家的荒诞感。他没有坐着,也没有躺着,而是以一个极其夸张的、仿佛在致敬某位思想者的姿势,单手托腮,侧卧在地毯上,眉头紧锁,表情痛苦。他把掌心按在喉结下,那里的细颤打断了他想加的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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