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沅江码头的早集比往常更热闹些。
陈玄和杨蜜跟着戚长发,把三大捆柴搬到渡口旁的柴市。
戚长发照例去跟相熟的柴贩子讨价还价,留下两个徒弟看着柴火。
“往左三十步,那个穿蓝褂子的。”杨蜜压低声音,眼睛看似随意地扫过人群,“腰间鼓囊,是官府的制式钱袋。右手虎口有茧,练过刀。”
陈玄微微点头,记下这人的样貌。
这是他们进城的第一个任务:识别荆州城里的各方势力。
半个月来,两人暗中训练了狄云和戚芳,也在村里播下了第一批种子。
但要想改变狄云戚芳的命运,关键不在乡下,而在荆州城——万府、凌退思的知府衙门、各路江湖人物汇聚之处。
今天,他们是来探路的。
“柴卖完了。”戚长发拿着几串铜钱回来,分给两人一小串,“你们第一次进城,去逛逛吧。申时前回渡口。”
他看似大方,实则想支开两人——他要去当铺当一件“东西”,不能让徒弟看见。
陈玄杨蜜心知肚明,却装作欢喜,接过钱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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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城比想象中繁华。
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绸缎庄、药铺、酒楼、当铺,招牌幌子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行人摩肩接踵,有挑担的货郎,有坐轿的富户,也有沿街乞讨的乞丐。
两人没去逛热闹的市集,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
“万府在城西玉带街。”陈玄凭着前世记忆和这些天打听来的消息,低声说,“凌退思的知府衙门在城南。中间隔着三条主街,但……”
“但有地道相连。”杨蜜接话,“原着里万震山和凌退思勾结,肯定有秘密通道。”
他们要去确认这个猜测。
两人扮作走亲戚的乡下夫妻,慢慢往城西走。
路过一处茶楼时,杨蜜忽然拉住了陈玄。
“听。”
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传来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的声音:
“……万老爷放心,那批货已经出城了。凌大人说了,税银照旧分三成……”
陈玄眼神一凛。
两人默契地走进茶楼,在楼下角落找了张桌子,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楼上对话还在继续。
“凌退思胃口越来越大了。”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应该就是万震山,“上月说好两成,这月就变三成。他当真以为我万家离不了他?”
“万老爷息怒。”先前那人赔笑,“实在是……上头查得紧。湖广总督派了巡检,凌大人也要打点不是?”
“哼。”万震山冷笑,“告诉他,三成就三成,但下个月盐引的事,他得给我办妥了。”
“是是是……”
杨蜜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陈玄的手,眼神示意窗外。
陈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茶楼后巷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车夫靠在车辕上打盹,但右手一直按在腰间——那里鼓出一块,是短刀的轮廓。
这是万震山的护卫。
楼上两人又说了几句,多是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私盐、走私的生铁、还有……人口。
“最近货不好找。”那人叹气,“凌大人要的‘童工’,十里八乡都搜遍了。年轻力壮的要么跑了,要么……”
“那就去远点。”万震山声音冷酷,“沅陵那边不是还没动吗?听说山里村子多,找几十个不难。”
陈玄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杨蜜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摇了摇头。
现在不能动。
两人默默听完,付了茶钱离开。
走出茶楼时,正看见万震山从楼上下来——五十来岁,富态,穿暗纹绸袍,手里转着两个铁胆,眼神锐利如鹰。
他身后跟着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还有两个精悍的护卫。
陈玄低下头,和杨蜜让到路边。
万震山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驶远了。
“记住那人的脸。”杨蜜低声说,“账房先生。他能接触万家核心账目。”
陈玄点头。
两人继续往玉带街走。
万府果然气派。
朱漆大门,两个石狮子,门楣上挂着“积善之家”的匾额——讽刺至极。
围墙高约两丈,墙上还有防贼的碎瓷片。
但陈玄注意到,西侧墙根有几处青苔被踩秃了,显然经常有人翻墙进出。
“不是正道。”他低声道,“是下人或护院偷懒走的捷径。”
“也是漏洞。”杨蜜记下位置。
两人绕着万府走了半圈,在对面一家面摊坐下,要了两碗阳春面。
摊主是个跛脚老汉,话多,听说他们是乡下第一次进城,便絮絮叨叨说起万家的“善举”。
“……万老爷可是大善人哪,每年施粥,修桥铺路……”
陈玄和杨蜜配合地点头,心里却冷笑。
正听着,街上忽然一阵骚动。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推搡着一个少女往万府后门走。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衣衫破旧,哭喊着:“我不去!我爹的债我会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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