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七年的初夏,北京城热得反常。
紫禁城养心殿里,冰块在铜盆中化得很快,但殿内的气氛比酷暑更令人窒息。
十四岁的顺治帝坐在龙椅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热的,是紧张。
他下首,摄政王多尔衮病逝后实际掌权的鳌拜,正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殿内文武。
“襄阳丢了。”鳌拜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铁板,“多铎死了,三万八旗精锐葬送在汉水边。现在关中贼寇占了湖广,兵锋直指河南。诸位——”他顿了顿,“有什么高见?”
殿内死寂。
满臣低头,汉臣噤声。
兵部尚书、汉臣范文程硬着头皮出列:“王爷,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关中军火器犀利,不宜硬拼。不如以黄河为界,暂且……”
“放屁!”鳌拜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跳起,“以黄河为界?范大人是想把半壁江山送给反贼?!”
范文程脸色发白,却仍坚持:“王爷息怒。臣的意思是,先和谈,争取时间。待我八旗整训新军、仿制火器,再图反攻……”
“等不了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内大臣索尼,他手中捏着一份密报:“刚接到的消息——关中贼首石昊,已在襄阳颁布什么‘约法’,分田免赋,开办学堂。河南、山东的泥腿子们……”他咬了咬牙,“已经有人在传,说‘关中来的才是真王师’。”
殿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民心。
这两个字像幽灵,萦绕在每一个满洲贵族心头。
他们可以不在乎死多少汉人,但不能不在乎汉人心里想什么——因为那关系到,这江山还坐不坐得稳。
“所以,”鳌拜缓缓站起,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必须打。而且要快打,狠打,把关中贼的气焰打下去!”
他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两点:
“第一路,十万精锐,出潼关,直扑长安!端了他的老巢!”
“第二路,五万铁骑,在襄阳北面的南阳构筑防线,把贼军挡在汉水以南!”
“两路夹击,”鳌拜眼中闪着凶光,“让石昊首尾不能相顾!”
顺治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想起三个月前,多尔衮临终时拉着他的手说:“皇上……这江山,守比打难……”
现在,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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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间,潼关城楼。
石昊放下千里镜,远眺关外逐渐聚集的清军营寨。
旌旗如林,尘土蔽天,至少有五六万人马。
“来得比预想的快。”他身旁,参谋长李岩——原李自成部谋士,襄阳归顺后受重用的汉臣——沉声道:“看旗号,是正黄旗和镶黄旗的主力,主帅应该是鳌拜的侄子讷亲。”
石昊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北路十万,南路五万,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长安那边……”李岩有些担心。
关中主力大半在襄阳,留守兵力不足三万。
“放心。”石昊转身走下城楼,“长安有‘铁甲车’,一时半会攻不破。我们要做的,是尽快解决南路的五万清军,然后回师北上。”
“如何解决?”李岩跟上,“南阳一带地势平坦,利于骑兵驰骋。我军火器虽利,但兵力只有两万,其中一半还是新整编的降卒……”
石昊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李参谋长,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我们打仗,从来不只是‘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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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南阳城郊,赵家庄。
庄主赵守财是个五十多岁的地主,拥有良田千亩。
清军到来后,他被“征用”了五百石粮食、三百头猪羊,心疼得几夜没睡着。
此刻,他正带着家丁在田间巡查——不是看庄稼,是防“贼”。
“老爷!”管家气喘吁吁跑来,“村口……村口来了几个人,说是……关中来的!”
赵守财心里一咯噔:“多少人?带兵器没?”
“就三个!一个书生打扮,一个像工匠,还有个女的……背个药箱!”
赵守财松了口气,随即又警惕起来:“带他们来见我——不,我去村口!”
村口老槐树下,确实只有三个人。
为首的男子三十来岁,青衫布鞋,像个教书先生。
旁边站着个黝黑的汉子,手里拿着些奇怪的器具。
唯一的女子二十出头,背着木制医药箱,眼神清澈。
“三位是……”赵守财拱手,姿态放得很低——乱世之中,谁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头?
“赵庄主,”青衫男子微笑还礼,“在下陈平,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王工和周医。我们从襄阳来,奉石将军之命,来帮乡亲们做点事。”
“做……什么事?”
“三件事。”陈平竖起手指,“第一,教大家用新法子种田,能让亩产增三成。第二,帮村里修水车,旱地变水田。第三,”他看向周医,“免费给乡亲们看病,特别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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