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氚核的感觉,像是背负着一座微型的山岳前行。
元核悬浮在过渡带的边缘,缓缓汲取着稀薄环境中的能量,试图抚平捕获中子时的巨大消耗。最明显的不适并非来自内部——三核子的强核力结合异常稳固,那种磐石感带来的是踏实——而是来自外部。
它失去了与电子云的和谐。
先前作为氘原子时,外围两个电子(一个来自最初,一个后来捕获)虽然跃动不安,却已与核心的正电荷建立了动态平衡。但升级为氚核(质子+中子+中子)时,剧烈的冲击和高能的核力场震荡,将那两个电子如同灰尘般震飞了。此刻的它,是一个裸露的、携带+1正电荷的氚离子。
尖锐的电荷饥渴感,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强烈地灼烧着它的感知边界。在远征的极端环境中,缺乏电磁护盾是致命的——它将暴露于一切带电粒子的直接攻击,无法有效偏转高能辐射,也难以利用电磁场进行精细的导航或互动。
重织磁盾,成为当务之急。
然而,为氚核捕获并束缚电子,与为质子或氘核时截然不同。它的质量更大,核心的电荷分布因多了一个中子而产生了微妙的畸变。正电荷依旧集中于质子,但两个中子的存在,如同在电荷中心旁放置了两块巨大的、中性的“质量块”,扭曲了周围的电磁势场。这使得它能提供的“电磁势阱”形态变得更为复杂,并非完美的球对称,而是一个略微扁平的、带有细微扰动的椭球场。
这意味着,要稳定束缚电子,不能简单地靠电荷吸引。电子必须寻找到在这个复杂势场中能够稳定存在的特定轨道与振动模式,这比围绕单纯质子或氘核要困难得多。
邻核在一旁静静观察,传递来“耐心”、“调试”的意念。它将自身电磁场微微外放,模拟出几个不同能量状态自由电子的轨迹,如同提供“试飞场地”,供元核参考。
元核开始尝试。它首先尝试捕捉一个低速的自由电子。当电子被其正电荷吸引靠近时,元核精细地调整自身外放的电磁场,试图引导电子进入预想的稳定轨道。但电子一进入那扁平的势阱区域,立刻表现出强烈的不适应,其概率云在几个潜在轨道间疯狂跳跃,无法稳定,最终在元核尝试加强束缚时,凭借一次量子隧穿效应逃逸了。
第一次尝试失败。
元核意识到,它不能强求电子适应“它认为”的轨道。它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自身新的电磁势场,并学会顺应其特性去引导电子。
它暂停了捕获尝试,转而进行一场精密的自扫描。它将感知力渗透到自身结构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描绘出质子电荷场在两个中子质量影响下产生的具体形变细节。它发现,势场并非均匀扁平,而是在某些特定角度存在微弱的“凹槽”和“脊线”。这些特征,源于三个核子自旋与轨道角动量的耦合。
这些“凹槽”,可能就是电子稳定存在的天然锚点。
第二次尝试,元核改变了策略。它不再主动去“抓”电子,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慢慢调整自身势场,将那些天然的“凹槽”变得更加明显、深邃。然后,它等待一个能量恰好的电子(邻核协助筛选)靠近。
当那个电子被吸引,进入势场范围时,元核没有施加任何强制力,只是稳固地维持着势场形态。电子自身的波函数开始在复杂的势场中探索、演化。起初它仍在多个状态间跃迁,但渐渐地,在某个瞬间,它的概率云分布自发地与一个最深的势场凹槽产生了强烈的重叠与共振!
就是现在!元核以最轻柔的力道,微微“加固”了那个凹槽的势能深度。
如同水滴找到最低处,电子的概率云迅速坍缩、稳定,牢牢占据了那个独特的轨道。这个轨道并非圆形,而是一个略微倾斜、带有进动的复杂三维路径,但它是稳定的,与氚核畸变的势场达到了完美的力学平衡。
第一个电子,捕获成功!
一股熟悉的、清凉的平衡感,自那独特的轨道传来,抚平了部分电荷饥渴。但元核的核心是+1电荷,需要一个电子才能中和。它需要第二个。
然而,第二个电子的捕获面临新的难题:泡利不相容原理。两个电子不能处于完全相同的量子态。第一个电子已经占据了一个特定的轨道(具有特定的能量、角动量、自旋方向)。第二个电子必须找到一个不同的、但同样稳定的量子态。
元核现有的复杂势场中,是否还存在另一个与第一个电子轨道能量接近但不完全相同的稳定态?
元核与邻核协同进行推演。他们分析第一个电子轨道的所有量子数,尝试寻找势场中可能存在的、能量略高或略低、角动量方向或自旋取向不同的其他“凹槽”或共振模式。
这是一个极其精微的搜索。最终,他们锁定了一个可能性:在势场的另一侧,存在一个能量略高一丝、轨道平面与第一个电子近乎垂直的潜在稳定模式。但这个模式非常微弱,需要元核主动地、暂时地微调自身一个中子的自旋取向,来强化那个方向的势场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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