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舞悠介的身体悬在离地半米的半空。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的骨骼在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股看不见的力量彻底碾碎。
汗水浸透了他的花衬衫,混合着廉价香水的味道,沿着他扭曲的脸颊轮廓滴落。
水滴在干燥的沙土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斑点。
他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被玻璃碴子刮过肺叶的剧痛。
“我说……我全说……”
他嘶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颤抖。
白厄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个被恐惧彻底击溃的男人。
这种平静,是比任何酷刑都更深沉的恐惧。
“柚梨黑哲……【狩雀】级通缉犯……四天前被警方击杀了。”
岩舞悠介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完整地吐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厄身后的柚梨奈,身体猛地一震。
“爸爸……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自言自语。
那张刚刚恢复血色的小脸,再次变得一片苍白。
她没有哭,只是睁大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
虽然,她对这个爹没什么感觉就是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难受。
鹤奶奶伸出粗糙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肩膀。
老人的手掌布满厚茧,却异常温暖。但此刻,这只手也在微微颤抖。
岩舞悠介没有停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驱使他将所有的秘密都倾倒出来,换取那渺茫的生机。
“欠款是假的……全是伪造的……我们……我们要的不是钱……是柚梨黑哲……是柚梨黑哲手里的某件东西……”
“什么东西?”
白厄终于开口,声音依然平静得不起波澜。
“我不知道!”
岩舞悠介拼命摇头,悬在半空的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而剧烈晃动。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棋子!我只是个被推到前台的棋子!!”
“谁?”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他在电话里……他自称井先生……”
岩舞悠介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精神已然崩溃。
“他用毒品控制了我……他答应我,只要拿到东西,就给我五百万円……还帮我弄到了枪……我只是被他利用的……”
白厄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毒品。
黑道。
通缉犯。
这个偏僻的小渔村,海面下的暗流,远比他想象中要汹涌得多。
“你见过那个井先生吗?”
“没有!从来没有!”
岩舞悠介疯狂摇头,近乎歇斯底里。
“我们只通过电话联系……一次都没有见过面!他的声音……对,他的声音是关东口音……”
话音刚落。
一直沉默着,仿佛化作雕像的柚梨奈突然开口。
“关东口音?”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静,眼神重新聚焦。
“你确定是关东口音?不是关西?”
岩舞悠介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如捣蒜,生怕对方不信。
“确定……绝对确定……我做这行这么多年,口音还是分得清的……是纯正的关东腔!”
柚梨奈沉默了几秒。
她像是将所有信息在脑中快速过滤了一遍。
然后,她抬起头,越过岩舞悠介,看向白厄。
“白厄哥哥,关东这边的黑道,主要被两个家族掌控。”
“寒川家和风祭家。”
她的语气笃定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教科书上的常识。
白厄微微侧头,湛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个刚刚还沉浸在丧父消息中的小姑娘,此刻却展现出一种惊人的理智。
她知道的东西,有点多。
“除了这两家,还有一些小帮派,但都成不了气候。想动用毒品和枪支,还跟通缉犯扯上关系,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和动机。”
柚梨奈继续说道,条理分明。
“如果真的是关东黑道出手,那八成跟这两家有关系。”
空气安静了两秒。
白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依然悬在半空的岩舞悠介。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岩舞悠介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的哀求。
“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滚。”
白厄的声音很轻。
轻得仿佛只是吐出了一个单音节。
但那股禁锢着岩舞悠介的无形力量,瞬间消失。
他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从半空坠落,狠狠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顾不上骨头散架般的剧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些同样瘫软在地的手下。
“走!快走!”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拖着扭曲的肢体,踉踉跄跄地消失在集装箱的阴影里,狼狈得像一群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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